在洪遵、沈敏两人身后约五、六步远的地方,黄信压低声音对着身边的郑庆说道:“听见没有,这一门火炮折成大宋的贯,也得有7、8千贯一门了。三门火炮作为聘礼迎娶郑太尉家的娘子,已经是相当重的聘礼了。搁在南渡之前,官家的女儿也不过五千贯就能娶到手了。”
郑庆撇着眼看向黄信冷笑了一声说道:“南渡之前的五千贯,可抵得上现在的一万多贯了,黄总管你可别把我当不识数的憨大啊。
再说了,你们这一套蒙一蒙洪官人还行,蒙我就不对了。这铸炮和铸铜钟一样,都有个熟能生巧的过程。
一开始工匠手艺不行,这铸造出来的铜钟自然要敲碎了重铸,他们的工钱也就算是白搭了。但是当生手变成了熟手,这铜钟难道还需要打碎了重来吗?
我可没听说过,还有工匠把做学徒时浪费的物料钱算到后面的铜钟里去的。合着,你们连工匠学手艺的花销也要让我们来分摊?这天下哪有这回事。
手艺出众的铜匠,做的铜器是150文一两,一斤16两,这一门大炮估摸着也就4、500斤,我算他500斤…这样一算下来,也就是1200贯一门。这北港物价要比大陆便宜一半,也就是说,你们一门大炮的成本最多600贯,三门炮不过1800贯而已。
我们郑太尉家的小娘子虽然嫁了一回人,但那是那位小郎没福气,可不是我们的小娘子晦气。小娘子回家没多久,就有几位衙内和武臣过来提亲了。若不是你们保安社受了招安,三郎又得了洪官人的赏识,这门亲事根本就没的谈。”
虽然郑庆吹胡子瞪眼的贬低保安军,但黄信却一点都不恼,只是笑容满面的在旁看着他。果然如黄信所料,郑庆确实没办法一口拒绝这门亲事。这不仅仅关系到几门火炮的事,而是保安军想要借此同延祥军达成关于走私茶叶的协议。
和这几门火炮相比,向海外走私茶叶所带来的利润,自然对延祥军更为重要。虽然过去延祥军没有被招安之前,在海上除了抢劫之外,把劫来的货物发卖出去,也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工作。
只是上岸十余年后,那点销赃的渠道早就烟消云散了,他们除了小打小闹的走私一点货物补贴军用外,根本搞不起什么大生意。因为他们缺乏销售的渠道和收货的资本,但是现在保安军主动提出联合走私闽茶的建议,就等于是解决了他们所面临的最大难题。
虽然有些可惜的是,保安军提出的联姻对象是大郎而不是三郎,但是郑庆也没有多少失落,毕竟大郎在继承权上可是占有优势的。
不过即便是如此,郑庆也还是摆了摆架子,这不仅是为了让延祥军在谈判中占据有利地位,他也是希望能够让对方看重小娘子,免得让小娘子嫁过来之后受了委屈,好歹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侄女。
郑庆望着前方相谈甚是融洽的洪遵和沈家三郎,又看了看场内隆隆作响的火炮,过了好半天才对着黄信说道:“好吧,我也退让一步。十门火炮改成五门,不过其中两门我要你们船上的大炮,不是这种小炮。”
黄信正想说些什么,郑庆却已经竖起手阻止他道:“这就是我最后提出的条件了,你们若是连五门火炮都舍不得,我倒是要怀疑你们对这门亲事的诚意究竟在哪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门亲事不如就不要继续谈下去了。”
黄信歪着头看了看不远处不停往这里张望的沈大将,不由便笑容满面的说道:“也罢,那么这亲事就这么说定了。待你回去禀报了郑太尉之后,大郎自会亲自带着大炮送去岸上,顺便也让郑太尉家的娘子相看…”
站在他们前面的沈敏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身后发生的讨论,他只是向自己的老师诚恳的解释道:“…是的,铸造火炮的耗费确实很大,但是只要长久的铸造下去,成本肯定会随着工匠技艺的成熟而降低下来的。但火炮的威力可比弓弩强多了,又不需壮丁上弦,击发的速度也快于一般的床弩…”
洪遵脸色难看的拒绝道:“但是大宋用不起这么贵的火炮,而且按照你的说法,想要出海巡视各国有无违反朝廷律令私自开采铜山铸钱,起码也得造个二三十艘大海船,每艘船上再装备一二十门火炮,这样一只大舰队没有二三百万贯的造价就建立不起来,还不包括每年的维持费用,这朝廷如何负担的起?”
沈敏一边观察着洪遵的神情,一边故作轻松的说道:“朝廷一年的财政收入差不多超过4千万贯,就算是市舶司一年也有2百万贯的税收,怎么就挤不出这点经费了?”
洪遵摇着头面带羞愧的对弟子回道:“你说的可真是轻巧,朝廷的收入每一分每一毫都是有去处的,岂能随意进行截留。此外,根据绍兴九年的和议,我朝每年需向金国支付银25万两、绢25万匹,这就差不多价值2百万贯了。市舶司的收入,大抵就是用来支付岁币了,根本动不了啊。”
虽然早就听说了关于岁币这回事,但是从身为朝廷官员的洪遵那里再听说一次,沈敏依然觉得心里极不舒服。不过他很快就把这种不快的情绪丢在了一边,姓赵的官家都不可惜这钱,那轮得到他这个海外遗民来心疼。
沈敏于是略过了岁币不谈,转而向洪遵建议道:“既然如此,朝廷不如授权于保安军以海外稽查铜山开采和私铸铜钱之权力。则但凡想要在海外私下开采铜山铸钱牟利的奸商,都将会受到保安军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