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王府的东苑,独独辟了正殿让李氏母女居住。
李淑婉抓着门框,看着不远处雪地里玩耍的几人,恨恨地咬着牙,长长的指甲嵌进木头里,染上些红漆。
“娘,你看王爷,竟和一个野女人嬉闹,成何体统?”
李氏正在精心缝制一件金丝云纹的玄色锦袍。她年轻时做过绣娘,有一手好针线活。
“你就这么沉不住气?以后这稷王府还有许多莺莺燕燕,你该如何?若是璟哥儿将来坐了皇帝,那后宫佳丽三千,你又该如何?”
李淑婉蹬了一脚,坐了回去,仍然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其他也就罢了,可那女人就是个乡野村妇,怎配得上王爷?”
李氏抬头瞥她一眼:“你别忘了,说到底你我母女也不过是下人,毕竟非亲非故,放尊重了,璟哥儿叫我一声‘妈妈’,在府里下人眼里,也只是个老妈子而已!”
“娘,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李淑婉不服气道:“咱们可是王爷的恩人,能和那个贱女人相提并论?”
“恩人又如何?毕竟都是多年前的事了!恐怕这点恩情早已消耗殆尽!”李氏停下来,拍了拍她的手,眼神里流露的不是慈爱,而是精明算计。
“所以只有你嫁到稷王府,有了子嗣,咱娘俩才能真正成为这府里的主人!在此之前你都得压压你的性子,凡事不可急躁,得多用脑子!”
李淑婉没有反驳,只是还是咽下去这口气。
“那姓常的实在不中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急什么?来日方长!”李氏落下最后一针,收了线,将衣袍叠好。
“稍后你把这衣袍亲自送去畅意阁!”
李淑婉总算露出了点笑容,“娘,我知道了!”
……
天空又纷纷扬扬下起雪来。
亭台里,几人围坐桌旁,炉里的荔枝炭烧的通红,炉上烹着茶,茶香随热气逸散出来,稍稍消了寒意。
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果馔,红的梅花酥,绿的碧涧豆糕,黄的桂花蜜齑……在这色彩单调的季节里,尤其赏心悦目。
“公主,这烹茶的水是晨起采自白梅花蕊里的雪水,自有一股梅香呢!”青荇将茶汤倒入碗盏,知道刘子璃挑剔,特意提醒了句。
刘子璃端起轻嗅,满意地点点头:“果然有股梅香,混合着茶香,别有一番味道。皇叔随性,对吃食茶饮不甚挑剔,本宫还以为这稷王府没有人会这样细致,难得你这小丫头却有这些的心思!赏!”
“谢公主!”青荇受宠若惊,行礼谢赏。
洛卿莹刚伸出手,想去端茶盏,却被刘璟抓住,握在掌心,嗔怪道:
“玩起来就没完没了,这手都冻的这般红了,稍后随本王去畅意阁,涂些膏药!”
洛卿莹脸一红,抽了抽手,却被他抓的更紧了。
“干嘛?都看着呢!”
“啧啧啧……”刘子璃却是看不下去了,打趣道:“本宫可什么都没看见,只管喝茶!”
“公主,你先用这个吧!”随风及时递上一个小巧精美的暖手炉。
“呦!今儿这是怎么了?这稷王府的人都长了七窍玲珑心了?连这‘大木头’也开窍了?”
刘子璃笑嘻嘻接过去,“‘大木头’,你说本宫要赏你点什么好呢?”
随风那本就被刘子璃雪球袭击过冻红的脸,此时更是火辣辣的。
“多谢公主,随风不求赏赐!”
“那你想要何物?”刘子璃盯着他,一脸认真。
“这……”
洛卿莹见随风脸已经红到脖子根,和刘璟对视一眼,打着圆场:“好啦!好啦!你不过赐些金银,随风将军性情直率,刚正不阿,岂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切!”刘子璃倒没有再逼问,扁着嘴说了句:“真是木头!”
回头自顾饮茶,再不看一眼。
随风喉咙动了动,脸上由红变白,难堪之余又有些落寞。
洛卿莹看了看刘璟,摇摇头。都说上行下效,刘璟都变通了,这随风还一根筋,注定孤独终老了。
但看他目光呆滞的模样,又觉得实在可怜。
看着喝茶看雪的刘子璃问道:“公主这般美貌,想必将来的驸马也定是人中龙凤!不知公主可有心仪之人?”
“心仪之人?皇家儿女谁能左右自己亲事?明知没有结果,又何必徒惹伤悲!”
刘子璃说着坦然,却满是无奈。
本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却生出这些感叹。果然,即便像她这样的天子娇女,掌上明珠,对于爱情的向往,也不过一道赐婚圣旨。
就算她和随风能被赐婚,但和一个自己不爱,只当做哥哥的人在一起,真的会幸福吗?
洛卿莹不禁开始怀疑,刘璟的安排是否是他们想要的!
吃罢了茶点,雪依然未停。
宫里派了鸾驾来接嫡公主回宫。
白雪纷飞中,随风站在雪地里目送队伍消失在朱雀街尽头,才黯然神伤地转身。
……
“下次可不准再这样疯玩了!”
刘璟拉着洛卿莹红彤彤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上过膏药的皮肤瞬间传来一阵清凉,方才烧灼般的疼痛消失不见。
今日不过是抓了几把雪,手便这般模样,分明就是生冻疮的前兆。
洛卿莹的手每到冬天必生冻疮,年年如此。想着这洛青平贫寒出生,缺衣少穿,能有冬衣勉强御寒就不错了,更不会有什么护手之类的。必也是年年生冻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