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一院,如隔天堑,这就是水池组与水车组现在的状态……
以辛凌和李恪为首,两个工作组一个住东厢,一个住西厢,一个忙室内,一个忙室外。分组成员少有交集,便是偶有撞见,也是站定身形,手扶腰畔,一朝东,一往西,相互打量着交错而过,过程中不发一言。
这样的情形李恪已经瞧见好几回了,每每都在心里纳闷。
莫非……这种像极了武侠片中打斗前序的场面,就是墨家独特的打招呼方式?
这氛围也太不友好了……
“旦,你说墨家打招呼的样子为何如此怪异?也不说话,也不作揖,还要手扶腰带,这是怕墨褐的衽散了吗?”
旦听得哭笑不得,指着李恪长长久久说不出话。
于是李恪更纳闷了:“另有玄机?”
旦好容易理顺了气,笑骂一声:“看你平时聪慧过人,怎的这也看不明白?腰带可是悬剑的,墨家人人都是剑客,你说他们手扶腰畔,目视要害是为了何事?”
“要械斗?”李恪不由惊呼出声。
……
李恪不知道墨家会不会真在辛府打起来,也猜不透他们为什么要打起来,事实上他对水车组那几位半点都不了解。住在辛府好几天了,水车组的四位墨者至今没和他说过一句话,打过一声招呼,以至于李恪只能以高低排序,在背地里称他们为墨一二三四……
两组齐聚是在十月廿六。
这一日,出里多日的龙门吊采买隶臣满载而归,二十余辆大车装回栋梁巨木,金属轮组,还有大大的几卷铜线和李恪特意要求的上百双厚麻手套。
同一日,由养正式将矩池清理完毕,一身淤泥不及清理,便急吼吼地知会水车组,要他们下池装配支架。
水轮支架同样要在李恪的指挥下装配,两组由此齐聚池边,一组据南,一组占北,摆明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
如此剑拔弩张的态势,让站在水池西面,紧邻矩池的李恪浑身都自在不起来。
他趁着辛府隶臣去室内搬运支架,小声亲问辛凌:“辛阿姊,你是假钜子,也是这几位的领头人。眼下他们不和,你就不打算干涉一下?”
“你非墨者,何必多事。”
好嘛……爱打死打死,小爷不管了!
李恪气不打一处来,扭头指使那唯一一个和他一样不需要多事的旦去帮忙搬支架。旦有一股子牛力气,一丈多高,千余斤重的支架搬运正是他发光发热的时候。
前四、后四,旦在正中,拢共九个精壮汉子穿绳架索,沿着临时搭起的宽条木梯将支架扛到矩池正中,李恪随之而下,在池壁底部抠出几个小小方孔,又取凿撬出边上的活动木块,捡起来拾到一边。
“旦,让他们将四枚支脚对准方孔,由养,带个小锤下来!”
“省的了。”“唯!”
支架摆落,由养也拿着小锤下了池底,在李恪的指挥下,将支脚上的活动横木轻轻敲过半圈,卡死在方孔当中。
李恪让他把撬出来的小方块嵌回原位,锤实,固死,这才抬起头,看向水车组。
“叫你们一道做来的弧型紧固件备好了吗?”
墨三连忙应是,从衽中取出八枚青铜制成的u型零件,两头尖锐,顶部扁平:“莫非是将此物固在池底?”
“钉进去,环住底盘。”李恪指了指连接支脚的四条横杠,“一杠两枚,一头一尾,此事便大功告成了。”
“唯!”
四位墨者齐声应是,交换了李恪几人,下池忙活。
李恪踩着台阶重回地面,满脸疲惫地甩了甩胳膊。
“伤仍未好?”
皇子妃突然下乡送温暖,李恪直愣了半晌,这才作答:“基本不疼了,只是动静起来不见利索,怕是还要几日复健。”
“制图之手,莫再逞强。”
真现实啊……
李恪苦笑一声:“谢过辛阿姊关心。”
“勿需道谢。”辛凌一点也不领情,看着池下两两一组捶打不休的墨者,低声问道,“此法可否用于日后?”
李恪摇了摇头:“眼下只是模型,活动横木仅有尺长,弧形紧固也比巴掌大不了多少,这才可照此施为。水车实物要搭建与河床相合的稳固底座,只要断流成功,工序反倒简单。”
“獏行?”辛凌疑惑道。
“对啊,水车模型,有何不妥吗?”
“水车名为獏行?”辛凌喃喃自语道,“世有獏者,昼伏夜行,噩梦为食,体态圆润而力大无穷。你以此物行进之态比之水车运动,确是贴切。机关兽,獏行,此名甚佳。”
“什么就此名甚佳了……”李恪一脑袋浆糊。
辛凌难得长篇大论,言语之间毫无歧义,他自然是听懂了。
獏是熊猫的别称,国宝爷走起路来憨态可掬,和圆溜溜的水车倒是几分相似,问题是……好好的水车叫熊猫滚滚,后世的人该怎么看?他李恪还要不要名垂青史了?
李恪的内心对这个名字是拒绝的,刚想反驳,池下的水池组好死不死,恰恰好完成了工序。
墨一抬头高喊:“假钜子,恪君,紧固事毕,果真牢固异常,我等四人全力推动,亦是不动分毫!”
辛凌点了点头:“事既毕,各人归位,剩余两日,獏行必得全功,诸君奋力!”
在场墨者皆莫名振奋,异口同声抱拳高呼:“我等必竭尽全力,保得獏行全功,张扬墨家之名!”
李恪心里百味杂陈……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