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刺是限制,盾阵是误导。
据李恪所知,游牧冲击盾阵的方式不外乎两种。
第一种是通过箭雨压制盾阵的反击力量,用大范围的包抄直扑后路,瓦解盾阵。
第二种则是在狭窄的空间,用密集的波次冲锋硬刚,以马力撼动人力,强突猛冲。
这样的战法并无大错,换做李恪面对这种乌龟式的防守反击,也寻不出更好的办法。
所以他才可以利用地利。
临治亭外并不具备狭窄的空间,他就用竹刺营造出狭窄的空间,游牧的骑射是乡里们最大的威胁,他就用盾阵诱导他们组成密集的冲阵,自废掉这项绝世的武功。
如今只剩下莽的游牧就好相与多了。人数的优势因为狭窄的通道无法发挥,马力的优势因为盾阵的减速无从施展,他们甚至不能重整旗鼓,因为两侧都是无法回避的陷阱,他们唯有一条道杀到黑。
里典厉高喊一声变阵,预示着战局进入李恪排布的第三阶段,反击。
持盾者们手持巨盾组成密集的阵型,集中在盾阵背后,盾人相抵。
他们大半是苦酒里的官奴,小半是有意自由的隶臣,李恪给他们的承诺很简单,杀敌之数予他们一半,帮助他们摆脱奴籍,重新做人。而他们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用并不完整的盾阵和少量的人数阻拦住数倍于他们的奔马。
活下来,拥有一切,死在这儿,家人受益。
所以他们义无反顾!
随着里典服的高喊,他们喊着号子聚成几列,相互之间不留一丝空间,面前的盾阵纷纷倒下,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拥挤马队!
身后传来田典妨的高喊:“正前投矛!杀!”
由乡里们组成的投矛队正式启动。
他们散乱的站在盾列身后,每人面前都是十几根投矛,拔起,肩扛,投射,甚至不需要刻意的瞄准,只要向前投,那里都是敌人!
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呼喊,漫天都是声嘶力竭的哀嚎。
两个密集的阵势像角力般慢悠悠顶在一起,匈奴的骑士连挥剑的动作都无法去做,因为前面的盾阵一时难破,身后的同胞又在不断挤压。
指挥早已失去意义,现场只剩下挤压和推搡。独木桥上二羊过河,整个战场,难看得叫人无法直视。
在这样的状况下,唯一拥有空间和自由的投矛乡里就成了战场的杀神!
他们随着身前的盾阵缓步后退,退一步,投两枚矛,再退一步,再投两枚,在田典妨有节律的号令下,匈奴骑士的阵型如割麦子般越来越薄,与之相对,正面盾阵的压力,也以肉身可触的速度越来越轻。
最后一列的里典厉第一次站稳了脚跟!
他兴奋起来,高声喊道:“反压!前进!”
随着喊声,他顶着盾,重重一步蹬踏在地!
乡里的阵势开始推进,投矛还在继续,战阵不住向前。厚实的盾阵中间突出,两翼略陷,像推土机似把倒闭的人马推下路基。
他们踩着浸透污血的路面不断前进,越来越快,匈奴的残兵开始溃退,这意味着,最后几列已经能够看到前阵的惨烈。
李恪冷笑着摇头:“散兵游勇,跑得掉么?”
他喊了声旦,抬手指向伯奇的所在:“百余散兵能追就追,那个戴花帽子的,我要活口。”
“嗨!”
旦像个真正的军士般铿锵应是,一招手,聚起残存的十三健骑。
“让开通路!战骑出击!”
“让开通路!战骑出击!”
“让开通路!战骑出击!”
踏雪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它的身后,是十二匹奔驰的骏马,是上百名投尽投矛,手持短剑的狂热乡里!
反击!反击!
三百战八百!农夫抵暴徒!
他们没有被击垮,在李恪的指挥下,他们正在发起酣畅淋漓的反击!
漫野都是吓破了胆的匈奴游勇,他们的弯弓早已弃了,他们的短剑就在腰间,他们的人数与追兵相仿,但没有一个人,能在此时此刻想到反击!
伯奇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的勇士冲上去了,他的勇士撞破盾阵,他的勇士慢下来了,他的勇士挤作一堆……
秦人阵中突然飞出了密集的投矛,粗细宛若巨大的床弩,从天而降,无始无终!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笑的事情!
大道两侧就是草场,他的勇士却不敢踩踏,面前只有数百秦人,他的勇士却反被碾压!
卑鄙的秦人!卑鄙的秦人!
他在奔逃中回头,想要再看一眼那个披氅的男子,他要把李恪的长相记在心里,总有一日,报此血仇!
然后他看到了旦!
踏雪如龙,骑士如虎,旦俯身马上,猛然挺腰,像一个正经的游牧骑士般拉弦月满!
伯奇目眦尽裂!
那箭像长了眼似地从他的肩头穿过,一箭扎在马儿侧颈,鲜血顺着血槽飙射而出,他的爱马一声哀鸣,失蹄跪倒。
伯奇飞了出去,合身摔在柔软的草地上,翻滚着滑出老远。
旦赶了上来,居高临下看着伯奇,不屑地啐了一口:“还道你是匈奴的勇士,却不想连返身一战的勇气也无,晦气!”
……
大战止息。
乡里们四处打扫着战场,灵姬驾着马车,沿道而行。
第二次缓行在尸横遍野的场景当中,李恪的表现比第一次好得多,脸上神色半点不变,还有余力去思量接下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