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沙盘,李恪自度对岭南的险恶地势有了一定的了解,至于更细致一些的指导意见,眼前这座光秃秃只插了几枚标记的土疙瘩也不可能给出来,便和屠睢一起来到最空敞的三楼,饮者茶汤,静待任嚣取物回来。
任嚣并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不过盏茶时间,他已经从沧海手上取了包裹,当着李恪二人的面取出其中的五六幅图板。
图板之中是各种奇形怪状的机关,而且是真真正正的草图,画面凌乱,线条潦草。
这是没办法的事。
昨夜饮酒误事,李恪就算真有想法也没时间细致地画下来,更何况他对岭南根本来不及有太过全面的了解,眼前这些大多还是一路上和泰聊天时开出的脑洞,若是让他自己来评价,大概就是聊胜于无。
屠睢是深知李恪的机关本事的,而且因为和史禄亲近,不止一次看过李恪系的设计图板,一看到这些草稿,当即脸色就是一黑,险些彻底失去希望。
“恪君,这便是你口中的设计图?”
“不是设计图,是草图。”李恪认真地更正,“草图只负责机关的基础构想和特征,具体形制并未确定,故而体现在画面之上会凌乱一些,我会为将军具体详解。”
屠睢这才舒了一口长气。他挺着腰板正襟跽坐,语态恭敬道:“烦恪君详解。”
李恪耸了耸肩,将图板一一铺开,再要来一些新图板,以及刀笔砚台,一一置放在面前矮几。
“敢问将军,如今大军最大的困难有哪些?”
“山路难行,水土不服,物资不备。”
屠睢进一步解释了这三大困难。
山路难行是指岭南地势险峻,缺乏大军展开的空间,秦军难以发挥人数和装备的优势,被迫和蛮人山民近身搏战,且大多都是后发制于人的状态。
水土不服是指岭南瘴气丛生,军士多有病损,瘟疫频发,就算是屠睢请来了夏无且,也没能让情况有片刻好转。
物资不备的情况李恪之前已经知道了,因为缺乏稳定的运输渠道,秦军建不起足够规模的前进基地来囤积军资,大军深入没有粮草,缺乏耗材,刀剑甲胄损而难补,最终进一步削弱了秦军的战力。
李恪把这些问题一一记录在牍板上,同时斟酌起破解之法。
片刻以后,他站起身,在图板中左挑右选,选出其中一幅,递送到屠睢面前。
“将军,这幅图名为履带式结构,此结构长于翻山越岭,制作虽然费些工时,但工艺并不困难,将作可以大量制作。”
屠睢看着面前这一团绞在一起的麻线,努力想象着履带的样子:“恪君,此物能克敌制胜?”
李恪把头摇得干脆:“履带式结构是组件,本身没有任何价值,用于配属车辆,是之后一切设计的前提。”
他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道:“在大渠通渠之前,某些特别险峻的地势也可以在军资车辆上加装,只需稍作改动便可。”
屠睢一脸恍然大悟,振奋说道:“不想履带竟是如此奇物!恪君,可否将禄君暂时唤来,此次商谈事关重大,若他不参与,老夫寝食难安。”
李恪的眉角跳了跳:“将军,其实您根本没听懂吧?”
“我如何能没听懂!履带是组件嘛,组件……能否让禄君一同旁听?”
“您果然没听懂啊……”
……
由于屠睢的无知,好好的会商被迫又向后延了一个时辰,因为李恪坚持让泰也一道旁听,而且理由很充分,史禄眼下急需静养,而且他的专长不在机关,往后主持建造的必然是泰,与其让一群门外汉代为转达,不如直接让泰参与到设计当中,李恪也能省了构画详图的劳苦。
三人会商自此变作五人会商。
有了专业人士的参与,对机关的解释陡然加快,李恪三言两语说明履带,很快便转入正题。
“第一策,化整为零之法。”李恪斩钉截铁说道,“眼下除却东路,中西二路皆困于地势。十万大山地势崎岖南行,少有大军布阵之所,而蛮人熟悉地势,善于阻击,故欲要破局,首要之事便在于提高小股步军的战力。”
李恪终于说到了军事,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史禄和任嚣一下便精神起来:“如何提高步军战力?”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提高步军战力之根本自然在器。”李恪让泰在旁记录,自己则走到众人中间,慷慨陈词,“以一屯五十甲士为例,有步卒四十,伍长十,什长五,屯长一,计五十六人。若将此视作战力基础,我等需要考虑的便是如何提升这五十六人的作战能力,使其进退有度,续战无碍。”
“老夫洗耳恭听!”
“第一点,单兵配置。”李恪从地上捡起一幅图,甩手丢到史禄手上,“图上是两件单兵器具,其一名为工兵铲,其二名为标枪。”
任嚣皱眉问道:“敢问恪君,那标枪可是你在匈奴之战中所用之物?”
“正是此物。”李恪点了点头,“岭南丛林遍地,弓弩之物难以及远,故标枪作为中程兵器,实用价值远大于弓弩。且其枝干粗大,不易变形,配上金属标头便可反复利用,正合续战之道。”
屠睢这次才是真正的恍然大悟:“军中先前便配置了一些标枪,正如恪君所说,军卒用标可近可远,较弓弩远胜。”
李恪并没有纠缠在标枪的问题上,转而介绍起下一件单兵器具:“工兵铲,长如小臂,配以平铲,铲刃锋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