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四,天无云,月见牙。
张县郊外十里茅亭,李恪和赵柏月下饮茶,闲谈叙话。
赵柏片刻不得安定。
“大兄,月黑风高,你带我隐身至此,莫非又要秘会哪路大盗?”
李恪愣了一下,定定地看着他。
“大兄,莫非我说错话了?”
“话不重要。”李恪想了想,说,“柏,若说三日前事态紧张,我不曾与你说过究竟,你对前因后果皆不知晓。可如今我甚都告诉你了……你真不气我借你之名?”
“我道是何事!”赵柏爽利大笑,将面前茶盏一饮而尽,“大兄,我虽比你尊贵些……”
李恪的脸登时一黑。
赵柏翻了翻白眼:“我原先比你尊贵些,可虚散之名譬如浮云,哪比得了你我生死交情。”
“可你总也忙着反秦,我这次托你之名,对付的可是秦之逆民。”李恪摇了摇头,“暴秦无道,暴周无道,暴商无道……每朝总有这么些人,想着推倒今朝,下一朝总能好些。殊不知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无论何人为主,也不可能叫天下都满意。”
赵柏皱巴着脸:“大兄说的我不明白。秦祖当年在赵城乞活,而后发迹,这天下谁人皆可为主,唯秦为主,我不愿认。”
“还真是人各有因……”
“不说这些丧气的。大兄,我等今日是要见哪个寨子的当家,到时我是霸气些好,还是和蔼些好。”
李恪笑着摇头:“今日约的可不是盗匪,而是薛郡郡守。”
“郡守!”赵柏瞪大眼睛,“你要助我说动郡守反秦!”
李恪扬手一巴掌拍在赵柏脑门上:“想什么呢!剿匪需要薛郡助力,此事我毕竟是用你的名做的,总觉得不管如何,至少该叫你知道才是。”
赵柏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越想越觉得古怪:“大兄,就算你是秦国勋贵,可是深夜荒亭之所,堂堂郡守真的会来赴约?”
李恪挠了挠鼻翼:“胡陵地属薛郡,因为昭阳大渠之事,我与郡守茅焦多少有些神交。至少在此地,赵墨假钜之名还是有一些信义的。”
赵柏撅了撅嘴:“大兄,你是秦朝勋贵,天天顶着墨家名头,就算不被墨家揭穿,传到秦人耳里也不好吧?”撼苍
“这……”李恪张了张嘴,无可奈何,“究竟要我说几次你才相信,我真是赵楚二墨的假钜子,李牧之孙李恪,不是甚辛氏勋贵……”
“大兄,你别编了……”
正说着话,远处一驾马车叮咚而至,由养和柴武自车辕跳下,一个扶着马,一个掀开挂帘,扶出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此人便是名传天下的忠谏之臣茅焦,当年一出赵姬囚雍案,他站在二十七具尸首中间慨然陈辞,让始皇帝幡然悔悟,与生母重归于好。
皇帝因此重得孝名,茅焦也因直谏被重用,尊太尉,任九卿,及至年老,这老头提出要去地方发光发热,这才下放到薛郡任了一郡之长。
双方是有过一些交往的。
前年李恪在胡陵竞假钜子位,组装兽蝎,开凿昭阳大渠,老头虽没有亲至现场,但前后却为李恪行了不少方便。后来昭阳大渠灌溉两岸,他更是几次三番过来视察,与赵墨三子,特别是程郑和邢三姑都有交好。
李恪这次就是托了程郑向老头提的这个非分之请。
神交日久,初次相见。李恪眼中,这老头一点也不像个年逾七旬的文职高官,钻出车厢动作灵巧,而且双脚一并,就从高高的车辕上跳了下来,差点没把准备搀他的由养吓死。
李恪领着赵柏从亭中迎出去,朗声一笑:“茅公老当益壮,天下幸甚!”
茅焦扶着由养直起身子,眯着眼望向李恪:“假钜子年少有为,大秦之福!”
“闲云野鹤,长幼又与天下何干?岂能与茅公相较,一生事秦,造福乡梓!”
茅焦抚须一笑:“老夫一生就做主接了个寡妇回家,造福乡梓之说,愧不敢当!”
两人一唱一应走至一处,李恪深揖:“雁门李恪见过茅焦公!”
茅焦轻身还上一礼:“久欲相见,今日方得,假钜有心了。”
“我也欲见茅公久矣,请。”
“假钜先请。”
“不敢先于长者。”
“月下无人,岂有长幼?”变态穿越:废材大小姐
李恪还欲再辞,岂料赵柏张牙舞爪插话进来:“老汉!本公子在此你说无人,欲辱我耶!”
茅焦愣了一愣:“敢问?”
李恪一声苦笑,挤开赵柏扶住茅焦:“旧赵安阳君,茅公唤他一声柏便是了。”
茅焦浑黄的老眼当时一亮:“原来你便是鼎鼎有名的代郡安阳君!”
李恪和赵柏同时惊奇:“你竟知道我?”
茅焦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前些日回了趟咸阳面圣,正好听陛下与扶苏殿下谈起你。你可知,新郑城中逼得张子房远循山林,你算是一战成名?”
“噫?”
李恪忍不住笑了一声:“能让多智近妖的张子房慌不择路,这小子成名于世也是正理。只是皇帝如何得知?”
茅焦拍了拍李恪的手:“博浪沙一事,法吏又不是当真无能,岂能查不出背后主使?只是陛下当初言明不再追查,张子房又把自己脱得一干二净,法吏不能先捕后审,这才任由他招摇过市。”
“那这一次?”
“有安阳君冲锋陷阵,张子房博浪刺秦之事此番闹得妇孺皆知,法吏自然是再无顾忌。若张子房晚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