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锦原的某处,韩信正盯着面前并排的三道箭令愣愣出神。
他有些不解。
若是得再明白些,他对这三枚箭令所蕴含的一切信息都想不明白,整个脑袋全是浆糊。
可问题是,李恪的将令已经得没法再明白了,令使们甚至连字眼都不曾修饰,一个个全是插着腰传的令。
因为骂街嘛……
李恪,夏子,墨家钜子,河间将军兼河间郡守,大秦北境四部一郡的掌印,下四大显学之一的掌教,现如今风头最劲的士子,这样的人也会骂街么?
令使不会集体叛逃,假传将令吧?
捂着嘴,韩信一脸苦恼。
同样的将令连传了三日,之后又静了两日,接将令时,他正与季布分头行动,带着甲曲全部千二百余骑卒在一处隐僻的疏林扎营。
大营再没有新的消息了,唯一能证明这个将令真实性的,就是传令第一日与箭令同来的半片虎符。
这是李恪的虎符,代表他将整个河间军二万七千余将士的指挥权全权托付于韩信。
韩信之令,便是李恪之命!
如此信重是韩信第一个想不明白的事。
他投奔李恪满打满算也不足一年,除了纸上谈兵,他唯一能被称之为战绩的就是在商会的那场故弄玄虚。
几十个骑士戏耍千人,斩首七十,托无形。
这种战绩放在别的地方或许可称为显眼,但在李恪面前,屁都不是。
李恪自己就是当世以少胜多最有牌面的将领,年未缚籍已经领着十来个墨者,用数月鏖战,靠沿路捡回来的民军剿灭了两万匈奴。
所以他从未有过居功而傲的想法,实习归来能被委以军师军侯已经是意外之喜,位列在陈平之后很正常,外遣时为季布谋也很正常。
他只是努力寻找建功立业的机会。
季布是老实稳健的人,他就服季布以兵势压正面,自己则分领朔方部远高于其他部曲的骑卒外出游戈,伺机建功。
哪知道还未开战,李恪的新将令就来了,他将以一介军侯之身代主帅统领三位校尉,平定草原。
把自己全部麾下交托给一个称不上熟悉的少年友人是认真的么?
叫一个无兵的军师军侯统领三员悍将是认真的么?
那三人,一个是同门嫡系,一个是大秦宗族,还有个是自称宗室的草原夷狄,这样用人,是认真的么?
李恪好像真是认真的……
得此信重,何德,何能!
第二个问题,战机。
河间成军不过月余,正式出兵时间更短,他们至今都没有正式介入到草原战事,没有进度才是正常的进度!
李恪怎么就急了呢?
三道一模一样的将令,谁都听得出李恪话里的急躁,可急什么又躁什么,韩信却完全摸不着头脑。
难道李恪忘了欲速则不达,见利则大事不成的道理?
又或是,在李恪看来,平定草原的时机已然到了,只是看他们还不曾发觉,这才好意出言提点?
韩信猛想起令中的【俱斩】二字,一瘪嘴,又在心里把【好意】划了,换上【不耐烦】,这才觉得顺心许多。
现在是八月中,两月止战,听在韩信耳朵里就是今年平定。
李恪显然不打算把草原的事拖到下一个春,而作为这场战事的实际指挥官,韩信只能把【失期斩】这三个大字写好了裱在正席头顶,真真片刻都不敢轻忽。
问题是,良机,何在?
他正思索,亲卫来报,三地校尉齐来秘营,正一道在帐外求见。
韩信敏锐地把握到一个词,求见……
他的嘴角不由翘了起来:“先前还担心麾下大将位高不驯,还真是……早该想到的,将军岂能任由这等蠢事贻误战机……”
……
草原上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两个战场,上万精骑,在十余大部的带领下已经多日不曾有战。
游牧的骑卒们并不适应这种无所事事的悠闲,日子一长,他们就闹腾起散伙的事。
冬快到了,他们要打草、备料,冬迁前的准备千头万绪,一但错过了养秋膘,今年冬会有许多牲畜冻死在往返冬原的路上。
军心不稳,将心也乱。
迭古敏锐地察觉到河间郡的成立可能会对他的王国不利,可又拿不到切实的证据。
除了遣兵威压,秦人就再没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一西一北,修路照修,狼山之上,筑营照筑。
草原南部相对平静的草原仍有秦商奔走逐利,人数货品也不见明显减少。
或者,正因为北库不齐连绵的战火,位置更佳的达拉特亭没能如预想般发展起来,遥远的贺兰亭反倒比预想的吸引了更多商人。
该亮的刀兵不亮,该绝的商旅不绝……迭古迷茫,踌躇,心无以定,既不敢重启战端,又不愿收兵而退,亲手放弃立国的机会。
正烦躁时,被派出去监视秦人动向的斥侯飞奔来报:“禀单于,贺兰秦军动了!”
迭古的眼睛精光乍亮:“动了?”
威压贺兰的江隅所属动了,在磴口渡渡船的配合下,五千强兵夜渡大河,疾行两日,在日出时分,向鄂托克-伊金霍洛联军大帐发起突袭!
秦军不宣而战,以强弩开道,战车突进,黑甲勇卒高呼酣战,威武之师锐不可当!
侵攻之下,全无准备的鄂伊联军阵脚大乱,伏旗倒帐,仓皇东逃!
迭古微张着嘴,在一处丘坡上观了全场。
突如其来的战事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