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
大战进行到第四日,李恪由扶苏暂替下令台休息,哪晓得还未等睡下,面色古怪的沧海就从帐外揪进来一个巡查兵卒,带给了李恪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禀将军,我等在营后巡查时抓到几个樵夫打扮的夏民,他们……是将军在苦酒里的乡里。”
李恪的脑子有点堵,就着这个消息想了半,头发都快薅成鸡窝了,也没有想明白苦酒里的乡里怎么会跑来狼居胥山打柴。
他难以置信问:“真的是樵夫?”
“手上拿着担,背上背着柴,从衣着打扮来看,确是我中原乡民。”
李恪歪着脑袋看着沧海,沧海的脸上全是坏笑。
这坏笑让李恪忍不住嘀咕:“苦酒里的樵夫已经把手伸这么长了?还是,恒山的柴火不够烧了?”
沧海再也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到地上,笑得声嘶力竭。
李恪这才反应过来,苦酒里的乡里出现在狼居胥,那证明……旦来了!
旦来了,蒙恬就来了!
北军抵近,大胜将至!
他振奋起来,疲劳不翼而飞:“我那乡里唤作何名?”
“听其所言,名为彘养。”
“传!”
彘养是山老丈的仲子,想当年随山老丈一块在李恪家门前哭过丧,是李恪建立苦酒里流水作坊的主要因由。
始皇帝二十九年,匈奴寇边,他先是随李恪征战楼烦,后又以旦亲兵的身份入伍从军。因为性子勇猛,脑子又够活络,他深受旦的信重,长期担任亲兵头领之职。
而随着旦步步高升,他如今也是正经的军侯,就连彘养这个诨名也早就改了,家姓余,正名余仲志,这名字还是回乡省亲时由严氏给起的……
李恪在寝帐当中见他,一番问答,终于弄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韩信四月十六出兵,麾下共两万健骑,包括乌鹤敖的白于精骑和旦的破狄铁骑,如今已到余吾水附近,距离狼居胥不过三四百里路程。
蒙恬将大军四月十八自狼山出发,且不论过程中的阻滞,光是大军行进,一日百里,他就是再急行军,走过这漫长的两千里长路,少也需要十二到十五日。
李恪扪心自问,冰塞还能坚守十五日么?
答案是不能。
东塬之上日日血战,西塬处头曼阵斩了上一个领兵主将,这几日的攻势也是一日紧过一日。
最关键的是南墙。
南墙的外墙本就已经破损不堪,几日鏖战之下,水流尽了,徒剩沙土。
前日里破洞之后,墙中沙土不断流逝,头曼又就着破口猛攻不绝,李恪补一些,他就开一些,僵持胶着。
时至今日,城墙的重量已经下降了一半有余。
重量的下降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比如沉重的摆锤已经不能全数动用,因为城墙的重心发生了巨大的偏移。而再减下去,就连城头挡箭的横帆都不能随便用了,山风剧烈,谁知道横帆一张,这全是木头的城墙会不会被风给吹倒了……
而一系列问题中,最重要的还是根基。
城重下降根基不稳,整座城墙摇摇欲坠,随时都有被匈奴徒手推到的可能。
连李恪都不知道这破墙还能在坳口处挺立多久,便是依照最乐观的估计,五日……那也是李恪预备突围的最后时限。
不过他已经能大致估算出头曼的兵力了。
从万旗轮转的速度来看,三地相加,头曼的总兵力大概还剩下十万人,主阵则在六万左近,另有随军充作民夫的牧民,约四五万数。
而山坳当中,他能动用的人力是三万五千出头,其中平戎余六千,轻骑一万七,能上马的民夫在万人左右,白狼营基本没动,加上侍从,几近千五。
不过山坳中的基本全是疲兵,幸好韩信手下全是实实在在的生力军……
五万对六万,两面夹攻,可能一战?
李恪沉默了半日。
“仲志,我要你翻山出去,让信君和旦在余吾水畔休整一日,养精蓄锐。然后,引兵潜行至弓卢水……”
……
四月二十二,季夏,晴日。
胶着了六日的平终于开始向着头曼的方向偏斜。
冰塞的根基摇了……
根基摇动,秦军在第一时间主动拆毁了剩余的全部四架摆锤和城上横帆,任由它们从城头跌落,砸进密密麻麻的匈奴阵郑
李恪开始高频率地使用火油弹来减缓匈奴攻城的频率,而头曼自然不会让他如愿。
双方都在进行着紧锣密鼓的调整。
西塬攻势停止,一个还剩余四千饶万骑抽回主阵。东塬攻势减缓,只保留一个万骑,剩下的两万余人全数抽回。
牧民们在王帐骑士的催促下,哭嚎着用填命的方式扑火,为大军攻城打开通途。
秦军方面,没有了横帆的阻隔,投鞭矢正式投放。大弩又一次主宰了战场,配合平戎不计代价的三段连射,让头曼的野望一次又一次终结在半道。
匈奴的损伤大得吓人,可是头曼的心情却越来越放松。
作为一个战场上的老卒,他深知道盛极而衰的道理。秦军如茨火力密度是建立在大量物资消耗的基础上的,而双方战至今日,如此强度的物资消耗,谁都不可能承担太久。
果然,夕阳一落,李恪终于燃起了数日以来最大的一场火!
连绵的火带覆盖四五十步距离,秦军营中的抛石车一刻不停地将羊油罐抛进火场,试图以此来阻挡头曼灭火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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