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鮒似懂非懂:“玻璃加热,便可除雾汽?”
“自然可除。”
“玻璃无异?”
“皆一坊所出,何来异处?”
“何以官舍不用此法?”
李恪耸耸肩:“官舍房阔,总不能在房里戳满柱子,如此出入也不方便。说起来,同式的赏庭学宫中有不少,各院有之,公园亦有之。”
孔鮒挑了挑眉:“当真?”
李恪失笑一声,又敬一盏。
“二位其实大可不以玻璃作伐。我既请建太学,便不会厚此薄彼,更不会像个稚童似的,在细枝末节上苛责诸学。太学一事,只为共进齐勉。”
李恪突然挑开话题,孔鮒和唐秉脸上却无异色。
唐秉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不知夏子心中,百家未来如何?”
“百家者……有争鸣,才有百家。”李恪诚恳地看着二人,“争鸣为百家之源,源止则水竭。我知道,百家成学数百年,皆以邪说视彼此,儒非法,法非道,道非兵争,墨非儒礼,妄以一家之说罢黜百家,使帝王从一志,用一法。”
“这其实是不对的。百家以各自所学论争百年,日益精深,其特性彰显,缺陷亦彰显。就譬如说我墨家,墨家擅工器,可强国本,这个说辞二位没意见吧?”
孔鮒与唐秉唯有点头。
想李恪出世,大雍裂土,墨家在雍境上获得了前所未有的重视与发展。
广袤的农田上奔跑着硕大的机关,被解放的农人加入到工坊。整个雍境化身为巨大的工厂,雍国的产出正供应着整个华夏的需求。
世人皆视雍境为乐土,诸强皆以雍产为上佳。
正是借重了墨家的势头,大雍明明没有掺和到这场席卷天下的战争当中,却已经日渐显露出天子王气,说墨强国本,这世上谁也反驳不出一个不字。
但李恪肯定不是为了夸耀。
有太学在手,各家各脉皆要仰其鼻息,至少在眼下,他根本就不需要这种没来由的优越和夸耀。
果然,李恪自顾一笑,话锋调转。
“二位知道我受王上信任,若真有意罢黜百家,独尊墨学,王上十有七八会应允。可这对天下好吗?亦或是说,于墨家好么?”
“墨学发展至今日,以墨艺工学为根本,辅之以政、商、哲、兵等学论,教养出的墨者多有技术官僚之特点,刻板、求真、鼓吹工商。”
“似这等墨者,司空则优,司法、司军事尚可,却难以捋平政务。二位皆精于本学,平心而论,儒道可驱墨而独立国否?”
在权威隆重的墨家钜子面前,就算他们心里想说可,真落实到嘴上也只能是不可……
李恪把两手一摊:“废争鸣,罢百家,则墨家缺失成国缺失。墨家为完善自身,唯有分出精业的力气去吸纳百家,久而久之,则儒墨、道墨、法墨并存,虽都顶着墨家的名号,却又与现在何异?世人可还能记得墨家本来的面貌?墨者可还能记得墨家本来的面貌?”
“求全而失之精也,俱亡也。立本而互争鸣也,相兴也。以墨强国,以法明序,以儒教民,以道养君,以兵家平不臣,以百家杂学兴天下,此立太学之根本也,无伯仲也,小子请二位先学……助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