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把人关在王宫里,会不会不太安全?”
松青背着手,状似闲谈,看向落后自己半步的内侍。
“地牢坚固,还可以引入湖水,想来关住区区一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内侍答道。
松青意外地挑了挑眉。他问的是“人”,内侍回答的也是“人”。
“你家住哪里?”松青决定聊聊家常话。
“我家在一个距离哈瓦里哲城三日路程的小部落,部落小,总共不过两三千人,名字更是不足挂齿。”内侍轻声回道。
“那你怎么会到这里?”松青微微侧首,毫不意外地看到内侍脸上有一瞬间的怔愣。
“哈瓦里哲是这附近最强大的国家,住在这里安全,生活也好,比家里好,我自然就来了。”
松青听着这个避重就轻的回答,决定冒险。
“你知道那位小王妃伤到哪里了吗?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哪怕只是磕碰了一点,家里人也要心疼着急半天,也不知道小王妃的家人若是知道她竟然在王宫里遇刺,会不会后悔啊……”
松青很感慨,这种感慨半真半假,只是现在听起来真诚无比。
内侍默默地跟着松青的脚步,一直到他们已经看到了东边的湖面,才开口道:
“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这是命。”
“你是说,小王妃嫁给陛下是胡神的旨意?”
“所有的结合都是胡神的旨意,若是幸福,那便是胡神的恩赐。”内侍恭敬地说道。
松青没有问若是不幸会如何。按照这种逻辑,恐怕所有的不幸不是归结于人自身的罪过,就是解释成胡神的考验。
“我们在此时前来,想必也是胡神的旨意了,愿胡神保佑。”松青顺势一捧,转而说道,“我在初次面见陛下时,曾经献上礼物,里面有一些上好的成药,或许可以对小王妃的伤势有帮助,还有陛下的伤。”
“多谢大人关心,陛下的伤并不严重,十九王妃虽然伤到了小腹,但伤口不深。而且十九王妃聪慧,不仅及时为陛下和自己止了血,后来也从大人所赠礼物中找到了合适的药物,现在都无大碍。”
“十九王妃年纪这么小,竟然还懂得医术?”松青惊讶。
“不是什么医术,只不过是民间常用来止血的药叶子,被小王妃带在了身上,想来是家里人心疼,让她——”内侍一顿,低头道了声失礼。
松青脸上的忧虑消失,在内侍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今日至少有一件事一个人,是如他所想。
王宫不大,两人谈话间已经来到了一处石门前。
石门不大,只有一人宽。松青抬头看了看,认出这是不久前年年跌落的那处高台底部,想来地牢是与木里特湖相连的。
松青想象里最糟糕的场景并没有实现。
是岁坐在地牢里的草席上,虽然有些阴暗潮湿,但总比被泡在水里强,尤其此时还不到三月,想来湖水一定是寒冷刺骨,是岁这个文弱书生一定受不了。
是岁静静地看着松青,松青却在四处打量,猜测那位哈桑六世要怎么全程关注自己。
松青的身后已经空无一人,领他进来的内侍不知何时退了出去。
松青再次打量了一下四周黑黝黝的石头墙,抬手一抹,指尖湿润。他同情地看了是岁一眼。等天亮一涨潮,这里还不要下雨?
松青笑呵呵地跟是岁打招呼:
“倒霉吧?”
“你问谁?”是岁挑眉。
松青默然。
“怎么是你来了?”是岁问道。
“受命来处置你。”松青摊手,叹气。
“处置我做什么,我只是倒霉而已。”是岁觉得自己有点冤。
“你走运了这么久,又是当皇商,又是送公主出关,还跟国师有私交,没几天就把手下的商会经营成了我们天朝最强大的民间势力,也该倒霉了。”说着说着,松青都有点羡慕了。
“天高皇帝远啊,我就算现在死在了王宫里,最多也就是让余下的三百人随便动动手,我总不能让城外那些士兵打进来吧?”是岁苦笑。
“你想都别想,我那五百人的卫队是绝对不会听你命令的。”松青没好气地回道。
“我也没兴趣去命令你的卫队,郑将军的人才是精兵,一个顶你的人十个。”是岁有点嫌弃。
“你在这里慢慢泡着吧!”松青被是岁的态度惹恼,瞥了他一眼,“就算那位精灵是在城外才加入我们队伍的,也是你带着她在城里瞎转,那你就要对她的行为负责任!”
“那位精灵虽然是胡神的敌人,可也说不好是胡神派来考验世人的,我也只是按照胡神的安排行事而已。”是岁恢复了平静,淡淡一笑,很是自信。
“怎么?你难道还觉得自己领了一位小天使进城?”松青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呵呵。”是岁轻笑,再不发一言。
——————————————————————
湖水真的很冷。
年年钻出水面,踉跄着走到岸边坐倒,哆哆嗦嗦地缩成一团,用力搓着手臂。
正是因为湖水很冷,年年一掉进水里就不生气了。愤怒被冷凝,化成了心里沉甸甸的一块。
她也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大湖的凶险。
湖里能见度很低,目力所及之处,皆是一丛丛随着湖水流动而摇曳的黑色水草。
年年小心地上浮,不敢探出水面——毕竟她刚刚掉下来,担心顶上有人——长长的水草扫过她的脚踝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