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吗?”
最后的那一句问话,逼得百里流沙抬起头来,受教似的狠狠点了点头,讨好道:“父亲,您说的都对。
孩儿生是秦国的人,死是秦国的鬼,万不可背弃秦国。
况且,孩儿本是王室之人,若是逃到了别的国家,便是一个外来的贱种,哪里比得在秦国时候的尊贵。
孩儿没出息,整日里尽想些没出息的蠢念头,父亲教训的是。
不过父亲,您相信那公子若会发动政变么?”
尘华君被儿子这一恭维,立马觉得心情好得要起飞,再一听这蠢儿子问的蠢话:
“什么叫,‘相信那公子若会发动政变’!公子若那个每天鼻孔朝天的家伙,自从公子楚回到秦国,就没拿正眼瞧过他,他会甘心做臣子才怪!
所以,公子若如果咽不下这口气,会跟公子楚兵刃相见那是迟早的事。”
“那这么说,这公子若还真是可怜啊,要是忍下这一口气,也不会被灭门了,现在官兵还在到处通缉他们家的余孽。”
尘华君一个“是啊”在嘴巴里面转了一圈,又吞了回去。
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儿子在哄自己?
是错觉吗?
一定是吧?
于是尘华君当即脸一沉,道:“他有什么可怜的,不过是自作自受。你别管他们家的事了,滚回去看书。”
儿子瘪了瘪嘴,“诺”了一声,走了。
尘华君看着小孩的背影,摇着头笑着,觉得这儿子,今日倒是乖巧。
本来以为自己板着脸训他,他说不定会吓得跟鹌鹑一样。却没想到这儿子,悟性这么好,一点就透。
嗯,看来自己以后应该多板着脸训训儿子。
美滋滋想着的尘华君突然就想到了一件很惊恐的事情:
坏了!
他刚刚对儿子动手了!
还朝儿子扔了刀子……
怎么办……夫人应该不会知道吧?
刚刚好像就只有自己和儿子两个人在?
仔细回想当时跟儿子对话场景的尘华君,突然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戳中了一样:
“公子若发动政变,被公子楚镇压了……”
“您相信那公子若会发动政变么?”
“要是忍下这一口气,也不会被灭门了……”
……
先不子若昨晚是不是真的发动了政变,就算公子若没有发动政变,公子楚会放过他吗?
忍一忍,真的就这么过去了?
尘华君陷入了沉思。
时间回到一天之前,秦国王宫。
满脸胡子的美貌男子,手里拿着一块包着冰的布。
他的面前,坐着一个左边脸颊略显浮肿的黑衣男人。
“他们两个人,一个从来没有把你当儿子,一个从来没有把你当兄弟,都到这时候了,你又何苦巴巴的凑过去呢?”
满脸胡子的美貌男子,虽然嘴上说着戳人心窝的话,不过那黑衣男子并没有当一回事,好脾气地笑笑:
“都习惯了……嘶……”
不过黑衣男子话说到一半,浮肿处就被那美貌男子用冰戳了一下,疼得他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抱怨道:“不违你轻点……”
美貌男子“哼”了一声:“活该!”
不过之后倒是没有再下狠手。
秦王的寝宫此刻只有人围着,没有人出入。
两人时不时地往里面瞧上一眼,看到那里面的人趴在床边,美貌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
黑衣男子抓着布,敷着脸,听了只是不在意的笑笑,可是目光收回的时候,他的心还是会感觉到一丝钝钝的疼。
他用不在意的懒懒散散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那座寝宫。
寝宫里,那个躺在床上的人,是他的父亲;那个趴在床边的人,是他的兄长。
他的父亲死了,他的兄长在哭。
而他,在一边远远地坐着,脸上挂着事不关己的疏淡的笑。
他转头望向身边的美貌男子,问:“你不觉得很好看吗?”
美貌男子四处张望了一番,最后不确定地指了指寝宫内:“你在说他们吗?”
黑衣男子点头:“是呀,父慈子孝,看了真叫人感动。”
美貌男子扬了扬声音,高声道:“我吕不韦,四海为家,到处漂泊,无父无母,无妻无妾,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实在是欣赏不来这样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
黑衣男子望向他,很认真地对他说:“那你应该成家了。”
美貌男子摇头,道:“不用,女人太麻烦了。”
黑衣男子依旧很认真:“那你以后连个给你哭的人都没有。”
美貌男子浑不在乎,道:“到时候让凝儿给我哭一哭就行了。”
“凝儿是我的儿子,不是你的儿子。”
“那凝儿还叫我叔父呢!给我哭一哭怎么了?你闭嘴,别说话。
脸肿了就不要说话,小心以后嘴巴长歪了,影响仪容。”
……
时辰到了之后,黑衣男子去将寝宫里的人请了出来。
美貌男子看着那走远的一瘸一拐的背影,走到了黑衣男子身边,勾着嘴角,笑得眉眼弯弯的道:“我猜公子若今晚会动手。”
黑衣男子望了那背影片刻,对美貌男子做了一揖,半是郑重,半是戏弄,道:“那么,今晚就幸苦不违了。”
……
之后的第二天,公子若试图谋逆,被公子楚镇压。
尘埃落定之后,官兵从公子若的府上,搬出了一百多具尸体。
转眼又是一个月,公子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