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讲,真的没有任何意料之外的地方。
格罗沿着枯朽的台阶上升,悬浮魔法笼罩之下的身体并没有直接触及阶面。他虽然有些洁癖,但也没有严重到这样的地步。魔法施展的原因,只是他不希望这已经存在了数百年的、不知何日留存下来的时空的遗物因为他的原因而有所损坏罢了。
——即便它已经岌岌可危。
格罗与塔真正的接触,仅仅是推门的最初,与此刻了。
格罗向上伸手。
那是这座塔无数阶梯之后出现在眼前的隔板,借助魔法的灵光,姑且是能够看清那隐约的纹理的。
已经被阴暗的塔内渲染为纯黑的厚木板如同最劣质的海绵普一被触碰便落下簌簌的碎屑。在下一刻,被打破了数百年宁静的木板片片碎裂,顿时在格罗的头顶落下无数的、参杂了腐败与木质潮湿气息的味道。
“……”
并没有十分狼狈。
早在踏入特尔落提公国之前便已经熟悉了数种魔法运用的格罗在那碎裂的木板砸到自己身上之前便布下了隔绝魔法。
然后,在那些碎屑落到地面,激起无数尘埃,打破这持续了数百年的沉寂之前,格罗向它们施下了浮空的法术。
“……”望着那漂浮在空中的木质的碎片,格罗沉默。之后,他转眼望向已经显露出现在眼前的、比之如今身处之地要更加黑暗、更加幽寂的塔顶。
然后,身后没有翅膀的少年隐入了那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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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维利袒!?”萨因扶住躬身的白发女人。
她脸上难掩的痛苦令艾比也忍不住侧目。
他们正坐在租赁来的马车上,随着车马的颠簸,半捂下半张脸的女人接住了自己的泪水。
是“祂”……
“祂”……来了……
泪水、咸腥的液体、冰冷的液体……
虽然斯维利袒并不知道,这个“祂”究竟是谁,但她总是能明白,自己的使命便是等待,等待着、与那埋葬在特尔落提之中不知何处的、只存在与她母亲的故事中、只存在她深夜之间空寂无望而深绝的梦境之中的那个人出现,出现在现世之中,然后就像特尔亚斯家族传承了千年之久的女白们所说的一样、就像她们早已经探知到的一样,前往除了她们之外再无人知晓的墓地,取得她们守护了数千年的东西……
她们——特尔亚斯家族传承了数千年的女白,还有特尔亚斯家族无数的同胞们——消逝在时光与历史之中,曾经被铁蹄践踏、被刀剑刺穿、被烈火焚烧躯壳的同胞们的使命,终于要迎来终结了。
在手掌遮掩之下的面容,却缓缓勾起笑意。
斯维利袒的眼睛是纯白的。
是宛若鸥鸟的羽毛一样的纯白,是宛如被击打出泡沫的海浪一样的纯白,是比最高洁的纸张一样的、无瑕的纯白。
但此刻,她的眼中却泛起了彩色的光泽。
——那是泪水在白光之下显现的色泽。
喜悦啊……
她们的宿命终于要迎来终结了啊……
那传承了千年的宿命、那即便遭受百年的苦难也要坚持的信仰。今日,终于要引来终结了啊。
“斯维利袒?”萨因也看出了。尽管她此刻在流泪,但她眼中的神态分明是在笑。
萨因困惑,对她的情感变化感到不解。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惜牺牲自己在特尔落提公国之内平静安和的日子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艾比·霍夫曼的命令以及对那传说中的存在感到好奇罢了——作为一位合格的情报人,萨因不管对何种传说都有兴趣——即便是作为米瑟王国对立面的梵穆教国、创世神殿之内的圣武士武卡辛·托米尔,他亦是有对其深究的兴趣,毕竟那样高绝的武士在如今的西大陆可以称得上是罕见了。而正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原因,萨因将生活在梵穆教国的斯维利袒强行虏获,令其成为他们找寻圣物的指标。
所以,斯维利袒的情感变化,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个是活在特尔落提公国角落的、阴暗狡诈的黑老鼠,一个是活在黄金与蔷薇缠绕而成的美丽囚笼之下、剪去了羽翼的鸟雀。他们之间怎么会有太多的联系呢?
萨因强笑一声,抛弃了那见到同类之时的、可笑的悲伤。那情感无用而多余,实在不适合出现在他的生命之间。
尽管如此,绿瞳的男人还是轻抚着斯维利袒的后心,将这不知是何原因出现笑意却又流露悲伤的女人安抚。
艾比没有分出注意给他们,黄金色的法阵之后出现的、由能量构筑的鸟雀掀动羽翼向远方而去。
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任何前兆。格罗就这样消失在了旅馆之中。
是的,消失。
没有任何能够留下踪迹的魔力波动——要知道,即便是最为高深的法师,在行走、运动之间都会留下微末的痕迹,然而,任凭艾比使用了最高级的探测魔法,也没有对此的任何线索。而且,房间之中也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格罗就像是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凭空消失在了旅馆的房间中。
除了被挟持之外,艾比当然也想到了其他可能。
来自东大陆的少年本身便身份神秘,更何况他还出身魔塔,这便越发使他的来历笼上迷雾,越发琢磨不透。说不定为了某种不能说出口的原因,他已经离开了呢?
但这随即便被艾比否定。
格罗是这样不会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