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凝身子往旁边避让,躲到夏嬷嬷身后,避开元度的视线——她万万没想到,到底还是与元度撞上了。
明明之前已经计较好,明日一早便走绝对不会在此地多逗留,却没想到,有人不想放过她,进而羞辱元度。
郎将其实不是什么很高的官职,但一个小小的郎将便敢如此妄为,背后一定是有什么深入的原因,或者说,有什么足以支撑他这样做的人。
姜凝甚至不知道,这份恶意是为她而来的,还是因元度而起的。
或者是……两者兼有之。
韩修不仅没有退,反而上前一步:“郡王殿下不去抓该抓的人,跑到这里来……英雄救美吗,韩某倒是不知道,原来郡王还有这等气概。”
随着他的话,他带来的人一致发出嘲讽的笑声,姜凝不敢抬头,想来也知道,自己那个“未婚夫”此刻心情定然是不美的。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她跟元度或者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贪慕虚荣,他贪生怕死,不同的是,她上辈子贪慕虚荣即使是鬼迷心窍但也的确是真的发生过的,而元度的贪生怕死,有几分是在做戏在麻痹众人,也许只有元度自己知道了。
反正,上辈子就连姜遥一开始也被骗过了。
自己的女儿莫名其妙多了一桩婚约,只可惜姜遥知道的时候,已经诏告天下木已成舟,即使背靠姜家,姜遥也没有肆意妄为去与皇权作对的权利,她也曾想过也许这样也好,那毕竟也是与自己有渊源的人,如果他值得托付,姜凝不是不可以嫁。
可她没有期望太久,后来成郡王元度的软弱,众人皆知。
姜凝与元度,都是人间的笑柄。
姜遥再怎么强势,姜家再怎么得势,人心的恶意,无论如何都藏不住。
所以上辈子姜凝才那么渴望贺征,她以为,自己和别人一样也拥有一个父亲的话,她就会和别人一样寻常,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正常。
可是她身世本不寻常,有些东西即使能够隐藏能够压制,一个眼神一句私语一声窃笑,都能让人万念俱灰。
她从小活在姜遥的保护之下,可是一旦走出姜遥为她打造的壁垒,便会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暗箭。
就像此刻他们肆无忌惮的嘲笑,姜凝离开了自己惯常的路径,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离开了姜遥的庇护,她就只是个只会躲在夏嬷嬷身后发抖的累赘。
今天过后,哪怕她不死,也会成为元度肉中的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上辈子姜凝与姜遥就姜凝的婚事有过两次讨论,在姜凝离开家前的那一次,姜遥不同意是因为元度是人尽皆知的软弱,在那样一个强权之地,那样的软弱只会连累身边的人,姜遥不可能让姜凝跳进深渊,后来他终于得势,不再“软弱”,姜遥依然觉得他不是姜凝的良配,可是姜凝求她、咒骂,她最终还是妥协了答应姜凝她去见他——
那之后,姜凝便再也没有姜遥的消息,他们都跟她说,姜遥死了,因她而死的。
即使这辈子姜遥也许还好好的,姜凝也绝对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逼迫姜遥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可有些错难以弥补,就算重来,也无法释怀。
先帝多疑,当今是个疯子,如今的宣王后来的新帝是个情种,这皇家的男子,没一个正常人,眼下这些嘲笑现在的成郡王的人,不会知道这以后会成为储君的男子,是不会对那些曾经胆敢看不起他的人仁慈的。
姜凝等了很久,也许只是一会儿吧,他们终于停下来,似乎是寻了乐子之后觉得心里舒坦许多,韩修仿佛施恩一般:”昔年姜氏女姿容绝丽,只可惜……如今时过境迁,只怕佳人也已经容颜老去,本来还想着看看这小丫头承继了她母亲几分容貌,不过既然郡王殿下想自己看,那韩某便也不打扰了,毕竟郡王殿下还是先帝的皇孙,陛下的侄儿,这皇室宗亲的面子,也还是要给的。”
他下令让身后的人退下,自己留到了最后:“不过毕竟外边还有人要抓,殿下可别沉湎太久,顺带提醒一句,殿下可得小心,可别重蹈了宣王的覆辙。”
等到韩修带人散去,原地便只留下了姜凝与元度,以及他们身边带着的人。
姜凝从夏嬷嬷身后稍稍探头,想要看看元度如今是什么样的表情,只可惜黑暗里所有的光都太暗淡,他的头微低,她只能看到他面上的阴影,想要探知他的想法,却是不可能的。
虽然这解决事情的经过有些尴尬,姜凝还是从夏嬷嬷身后走出来,行礼道:“小女子见过郡王殿下,谢郡王殿下相救之恩。”
元度不开口,姜凝不敢抬头也不敢起来,许久之后才听到他似乎是嗤笑了一声:“救?”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嘲笑姜凝。
他也没打算解释,转身便要走,姜凝心中一急,连忙起身追上几步:“殿下请留步!”
元度停下脚步,神情冷淡。
姜凝迟疑了一下,不顾夏嬷嬷劝阻上前:“郡王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元度的神色依旧毫无波澜:“姜……姜凝是吧?你可知道,自己此刻所为十分不妥?”即使说着批判的话,面上却是看不出好恶。
“小女子知道,”姜凝心中给自己鼓气:“只是既然遇见了殿下,有些事,小女子觉得还是让殿下知道心中有数才好。”
元度也不急着走了:“何事?”
顿了顿,又道:“最好真是要事。”
他们还有许多事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