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胡令’一出,中原的汉人与胡人之间就开始了一场血腥的残杀,石勒的本族羯人几乎被一举灭族。这一次的确是大大地给了北方汉人一个出气的机会,也让那些胡人们明白,这些平时安分守己的汉人百姓,逼急了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张曜灵的目光飘向远方,天空澄净如洗,那里,有朵朵白云飘过。

“但是对于一个执掌关中的一地枭雄而言,这无疑是自掘坟墓,自取灭亡!胡汉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这种民族问题是最难解决的,往往需要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相互融合交流,才有可能缓解,并不是依靠简单的杀戮就可以解决的。而且这道有伤天和的命令一发,冉闵已经站到了天下所有人的对立面。就算是他本国的那些汉人臣民,这一次杀人是杀得爽了,但是杀人是不能当饭吃的。杀干净了关中的胡人,冉闵却没有什么治国之能。关中连年饥荒,民生凋敝,以至于冉闵的军队也没有足够的粮饷和补给。他的军队大多由步兵组成,缺少机动性和冲击力强大的骑兵,遇到那个人的铁甲连环马,失败身亡,也就不足为怪了。”

“师兄是不是觉得,我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和这个冉闵很像,都有些胡汉对立的意思?”张曜灵只是一转念头,就可以明白王猛在担忧什么。王猛这些年来一直在北方各地颠沛流离。虽然生活得很艰难,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这些年在民间度过,王猛对于这千年来的胡汉民族问题也是有着很深的体会和见解。要化解民族问题,最需要的不是铁与血,而是怀柔的安抚政策,和多年的融合交流。

“我明白公子对这些应该比我还要明白的多,只是不知公子为何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一些话来呢?这种言论一旦流传出去,对于公子今后的大业很不利啊!”王猛相信自己的这个师弟比自己想得还要透彻,只是不明白他今日为何要如此高调地说出“还我河山”这样的口号。

“师兄,你觉得,我把这几百年的实情都告诉给他们,告诉他们胡人也是受害者,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是我这样的朝廷官员。然后让他们一致把枪口对准我们,喊两句‘向我开炮’,这样会比较好吗?”张曜灵轻笑了笑,难得开了个玩笑。

王猛并不是和张曜灵一样的穿越者,对于这个笑话并不感冒,只是他却已经明白了张曜灵的意思,但是他还是有些不解地看着张曜灵说道:“公子何出此言?这五胡之乱固然不只是那些胡人的原因,但又和公子有何关联?”

“师兄还不明白吗?当局者迷,那些接纳胡人归降但又不肯给予他们国民待遇的人,难道不是像我这样的士族子弟吗?他们骨子里就没有把胡人当成和自己平等的人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连看到了胡人危机的有识之士江统,他不也是一样地看不起胡人吗?他的《徙戎论》里面提出的对策就是把胡人重新迁出汉地,恢复汉之前的体系格局。而对于胡人作乱的缘由,则只字未提。不是我们这样的人,那还有谁来付这个责任呢?”自嘲一笑,张曜灵的话里带着说不出的嘲讽。

“可是这也不能怪到公子的头上啊!那毕竟是几百年前的事,而且这里面也有着很复杂的原因,并不是一两个人就可以造成这一场旷古绝今的大浩劫的。公子更是从未参与过这种事,为何要怪罪到公子的头上?”张曜灵说了很多,但是一向机敏的王猛这一次还是有些不明白。

“师兄,”张曜灵很是头痛,没想到解释一个问题居然会如此地麻烦。他当然不可能跟王猛讲什么历史的局限性或者什么唯物历史观,想了半天只好这样说道,“这个世界上出了什么问题,总要找几个责任人来负责的。夏桀、商纣亡国要归罪于两个女子,如君主清正自守,任凭有几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又能有什么用?至于这一场五胡之乱,自然也要找几个人出来负责。而我既然出身于士族之家,在这场动乱中受益最大。享受了这么多年,最后当然要担一些责任了。师兄这么说,难道是想我现在就来个罪己诏,把天下所有的士族都得罪遍才好吗?”

“公子慎言,是我愚鲁,误解了公子的良苦用心。”王猛一向都是谨慎小心,尽管此刻两人的谈话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听到,他还是提醒张曜灵不要说出这样犯上僭越的话来。

“师兄总是这么小心,倒是要麻烦师兄来一直提醒我这个粗心大意的人了。”张曜灵也是知道小心谨慎是没错的,不过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是公子今日把胡汉两民族之间的矛盾公开对立起来,他日公子大事若成,又该怎么来做出改变呢?”王猛对于张曜灵的从谏如流一向很欣慰,但是他转念一想,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这就很简单了,那些百姓今天的确很热血,把这么多年的仇恨都激发出来了。但是这不过是一种短暂的现象而已,根本就不可能持久的。这个民心其实和士气差不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今天他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义愤填膺,但是今天晚上回去睡上一觉,等明天一睁眼,他们又会把今天的这些感受都忘得差不多了。寻常百姓最关心的是自己的一日三餐,是自己的衣食温饱,是每日里必须要精打细算的柴米油盐。除了这些东西,其余的那些民族大义,平时没事的时候说一说还是挺有意思的,但是具体去做,那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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