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井水凉得刺骨,画桥将水打上来后,直直将整张连浸入水中,待完全清醒过来后她才把头露出水面。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呼出,这才发觉右手掌心一阵痛意,画桥皱了皱眉,抬起右手,只见拇指指甲里染了点点血迹,掌心伤口呈月牙状不住地渗出鲜血来。
不想打扰别人来为她包扎,索性拽住宽大的衣袖贴住了伤口,墨蓝色的衣服渐渐染上更深得颜色,画桥不看一眼,起身往屋里去。
将门关上,她才想起方才在顾扶桑面前那般失态,闹不闹笑话不打紧,关键是该如何解释才合理。
她又将放在床边桌上的那盏小灯点燃,让屋内更亮一点。
恰在此时,有人敲门。
“哪位?”画桥熄了火折子,问道。
“本官。”隔着一扇门的顾扶桑声音有些低沉,又有几分磁性。
但对于画桥而言,顾扶桑的到来着实吓了她一跳,画桥“哎”了一声:“且等一等。”过后她又小声嘀咕:“白天别说人,晚上别说狗。”
开了门,见顾扶桑一身翩然站在门外,身旁还跟了个大夫,画桥眼皮子一抽,说道:“顾大人这是?”
顾扶桑仍是一脸笑意,却不同平常般的温和,他道:“本官见秦主簿似是受了伤,故而特意寻了章大夫来看看。”
他又是怎么知道她受伤了?
画桥无暇细想,只牵了牵嘴角,婉拒道:“多谢大人关心,不过是旧伤罢了,不必在意。”
顾扶桑将视线落在她倚在门边的右手手腕衣袖那滩深色血迹上,双眸似剪水:“旧伤?”
“是的。”画桥怕他再问下去,干脆下了送客令:“不碍事的,大人且先回吧,下官也要休息......”
话还没说完,顾扶桑忽然伸手将门一推,不容分说,抓住画桥的左手手腕就将她往屋里拉。
画桥被这突发情况吓得愣了一瞬,回过神来时发现她已然坐在了椅子上,随后又听见顾扶桑吩咐道;“章大夫,替秦大人将右手伤处包扎好。”
大夫应了一声,将药箱子放在桌面上。
顾扶桑这一举动叫画桥有些生气,眼见章大夫已经将药箱打开了一半,她左手用力将箱子一按,“啪”的一声吓了大夫一跳,她站了起来,语气不满道:
“顾大人,我说了不用包扎,你是听不懂人话?”
顾扶桑低头望着她,难得敛了笑意,似墨剑眉轻锁:“听得懂,先包扎伤口。”
大夫有些为难,磨磨蹭蹭地想重新打开药箱,却见画桥的手还按在上面,此刻也不知怎么办的才好。
画桥道:“下官不比大人您金贵,只是小伤罢了,用不着包扎就会自行愈合。”
顾扶桑却道:“只怕主簿的手几日不能碰水,本官的官靴何人来清洗?”
此话一出,画桥气笑了。
难怪专门请了大夫,敢情这狗桑就是为自己担心。
不过若是他知道了她是如何清洗他那官靴的话,估计会后悔做了这些事儿。
大夫见二位大人这僵持不下的局面,颤着声音小声说道:“秦、秦大人,包扎伤口很快的,不过半刻钟功夫而已,不会打扰大人很久的。”
顾扶桑道:“听见了?”
向来不愿的事没人能逼得了她,画桥瞪了他一眼:“我若执意不包扎呢?”
顾扶桑静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主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竟连番违抗本官命令?”
画桥一愣,顾扶桑的话中内容如寒冬冷水般将她那丝丝怒意全然浇灭,一直紧绷的嘴角忽然扬起一抹随意的笑,与之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道:“大人想多了。”她重新坐在了凳子上,对大夫道,“章大夫,替我包扎伤口吧。”
见大夫又将药箱打开,这次却是顺顺利利地拿出了纱布与小药瓶,顾扶桑薄唇一勾,重又拾起了那温和笑意,转身出了门等候。
章大夫一刻不容慢了手脚,娴熟地将画桥的伤口包扎好后,捋着白花花的长须,三指并拢轻轻按压在画桥的手腕处,替她把脉。
片刻功夫,章大夫摸清了脉象后却吓了一大跳,此人脉搏跳动细弱柔脆,与正常男子脉象大相捷径,这、这秦大人分明就是个女子啊。
乍见这章大夫越来越古怪的神情,画桥开口,一字一顿地问道:“如何啊,章、大、夫?”
章大夫本是被这一事儿吓了一跳,又看见画桥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看,且又语带威胁,当即出了一身冷汗,结结巴巴道:
“大、大人身体并、并无其他问题......”
画桥闻言,瞬间眉开眼笑:“辛苦了,章大夫仁心仁术,有朝一日定能名传千里。”
“秦大人过誉了,草民不敢当。”
章大夫一件一件地将东西收入药箱中,正犹豫着是否要将这事告诉顾大人,毕竟当朝并无出现女子当官的案例,眼前这位秦大人虽说品级低,但也算是个官哪,这女扮男装混进县衙的,实在不妥。
正想着,忽然一阵阴恻恻的声音低低响起:“不过医术好不一定嘴巴严,若是日后传扬千里的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惨剧,那真叫一个可怜啊。”
章大夫拿着药箱带子的手一抖,忙道:“草草草、草民一定不会说......”
画桥哈哈笑道;“大夫说话这么有趣啊?”
这时,顾扶桑自外院进了屋,笑问道:“何事让秦主簿与章大夫相谈甚欢?”
到底是他请大夫来为她包扎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