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后,甘夫人就带着甘寻枝匆匆走了。
一路上她都沉着脸,却没开口教训甘寻枝,那表情让甘寻枝有些忐忑不安。果然,回到家后,甘夫人立即叱喝一声。
“跪下!”
甘寻枝一愣,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娘?”
甘夫人又重复了一声,“跪下!”
这声语气更重,含着无法抑制的滔天怒火,吓得甘寻枝退一软,下意识的跪了下来。膝盖触地,她又猛的回神,面上浮现不解和委屈。
“娘…”
“闭嘴!”
甘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满眼都是失望和疲惫。
“寻枝,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甘寻枝愣愣望着她。
“任性娇蛮也罢,我总想着你还小,不懂事,以后总会改的。可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虚荣,肤浅,傲慢,甚至是刻薄。这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气度吗?平日里学的规矩都哪儿去了?”
甘寻枝头一次被母亲这样指着鼻子唾骂,震惊的瞪大眼眶,却又因那些字眼而心虚羞恼,眼圈儿慢慢红了。
甘夫人没有因此心软,仍冷着脸斥道:“你姐姐到底是哪里对你不起,甘家又是哪里亏待了你,让你如此报复?让人知道你姐妹不和,让人知道甘家教女无方,让我和你父亲为人嘲笑,让你几个姐姐在夫家抬不起头,你是否就高兴了,满意了?”
甘寻枝本就要哭,听得这番话,又是惊慌又是委屈,眼泪哗的就落了下来。
“我没有…您就知道骂我,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甘寻滟不过是个庶女,您为什么处处向着她?我不过就是想结实两个姐妹罢了,她却顾左右而言其他,句句含沙射影,轻视于我。凭什么?她一个庶女,还不是靠着娘家才能入国公府,凭什么在我面前颐指气使?您是我娘,非但不帮我,还要来骂我,到底谁才是您生的…”
她哭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委屈。
不知悔改,还强词夺理。
甘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恨不能一耳光抽过去,最终还是忍住了。
“就是因为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才费劲心机为你筹谋。你嫌弃莫家,嫌弃詹家,说到底不过就是眼看着你长姐嫁得好,才心生不平。如果你长姐当初随便嫁了个小门小户,你如今怕就不是不平,而是不屑嘲弄了吧?詹家是不是也会成为你炫耀的底气?”
甘寻枝倒是没想过这些,因为这假设本就不存在。不过被母亲这般质问,她一愣之下脑子里却是立即浮现出甘寻枝潦倒穷困的画面。对比现在的富贵,那局面的确让她觉得心头畅快得多。
当然这话她不敢盛怒之下的母亲面前说出来,只是抿着唇,面上满含不甘之色。那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甘夫人捂着胸口,挥了挥手,示意要靠近的心腹嬷嬷退下。好半天才将心口燃烧的那股怒火按下去,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回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儿,满目苍凉。
“慈母多败儿,我若是早些对你像对你二姐姐那样严厉,你大底就不会是如今的模样。你没错,是我错了。我不该纵容你,不该总抱着侥幸的心理,不该一再的心软宽慈。”
她语气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倦意和悔恨。
甘寻枝心头一跳,莫名心慌。
“娘…”
甘夫人摇摇头,向后靠了靠。
“你回去,抄女戒,抄到知错为止。”
甘寻枝又瞪大了眼睛,声音拔高,“娘。”
甘夫人语气平静,“寻枝,我不指望你现在能明白我的苦心。但是为娘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毁了自己一生。现在纠正,还来得及。”
她说完后便起身走了。
甘寻枝颓然的跪在地上,她的丫鬟来扶她,她都没回神。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儿。自打入京以后,母亲对她的态度就变了。一次比一次斥责得厉害。
为什么?
甘寻枝想不明白,心中也不服气,却又不敢违逆母亲,只得咬牙回去抄女戒。
……
安国公府。
晚宴结束后,女人们各自带着孩子回去了,琼姐儿也由丫鬟领着回屋休息了,甘氏这才流露出些许的疲惫来。
丫鬟谷雨铺好了床,一边扶着她往床边走,一边轻声道:“少夫人,六姑娘说那些话,您别往心里去。奴婢看夫人那脸色,回去后定会斥责六姑娘。”
甘氏语气淡淡,“她年幼不懂事,无知无畏,想什么都写在脸上,日后定然吃亏。”
谷雨扶着她坐下,道:“您这还怀着孩子,就别操心那么多了,您也操心不过来。”
甘氏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眼神微柔,又叹息一声。
她在娘家时,嫡母待她不错。今日甘寻枝当面给她难堪,她倒也没有多生气,更多的反而是担心。
虽非一母所生,却也是一脉同宗,荣辱与共。甘寻枝若在外面除了丑,整个甘家面上都不好看。
甘寻枝说那番话的时候声音虽低,面上神情却骗不了人。都坐在一个屋子里,多少有人听了一字半句。她那些个妯娌们,大多数都不是爱嚼舌根搬弄是非的人,然而便是再豁达,心中定然也是轻视的。
她那嫡妹也是轻狂得过了头,一门心思的想着攀附。也不想想,即便是她与越氏结交,能得到什么好处?越氏再有钱,也不可能天天往别人口袋里送。况且越氏本就十分精明,哪里看不出甘寻枝的那些个小心思?不指着鼻子骂一通,都是宽容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