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罗?塞尔特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只有彻骨的冰寒笼罩着他,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痛苦的自责里,模糊之中,有一个邪恶的污泥般黑影在朝他耳语,说着污秽,亵渎的话,谩骂,诅咒,低贱……所有他能想到一切低劣的话仿佛龙卷一样将他吞没。“继续啊,继续啊,更多一点!”门罗?塞尔特哭泣着喊道,“我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然而那声音仿佛只是他的幻听。

一道霹雳刺破乌云,他崩溃地跪倒在地,跪倒在一片腐臭的灰烬里。“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门罗?塞尔特绝望地喊道,“为什么就我一个人还活着?”

他仿佛孩子一样哭泣。围绕着他的牧师的祈祷仿佛是最刻苦铭心的嘲笑。他慢慢地抬起头,黑压压的云层一如他的心情,阴郁黑暗,仿佛世界末日。然后,门罗?塞尔特看见他曾经跪拜的神像正咧开了嘴,快意地嘲笑,眼睛里流露出将他玩弄于股掌的喜悦。一股冲动油然而生,他试图跳起来,指着那个老巫婆的鼻子大骂,但一股毫无预兆的、绝然无法抗衡的力量压抑住了他。他一下子被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牧师们的声音忽然夹杂着某种痛入骨髓的痛苦,全都变了声调,换做了门罗?塞尔特从未听过的声调,既像彼此摩擦的玻璃,又像被指甲刮过的利刃,一声声刺入耳朵,折磨神经。比夜女,女妖……比所有以声音为武器的生物更加尖利的叫喊声萦绕耳边。他几乎晕厥过去。一个个他听不懂,认不出的单词在他的耳边回响,透着令人心悸的魔力。

轰隆的雷鸣不绝于耳。片刻之后,雨势更大。积水没过了门罗?塞尔特的下巴。他惊恐的发现,在冲散了灰烬与血迹之后,雨水竟然黑如墨水,透着腐朽的恶臭,仿佛是下水道里恶心的淤泥,其中生满蠕虫,长着无数触手的软泥怪。

吟唱声臻至顶峰,而后戛然而止。

短暂的寂静之后,牧师们喉咙里忽然发出可怕的叫喊,仿佛承受绝大的痛苦。

门罗?塞尔特奋力抬起眼睛,在一片黑色雨珠的幕帘之中,他看见牧师们仿佛野狼般仰天长啸。裸露在外的双手,脖子,脸上的肌肉下面仿佛有圣甲虫爬行,一块块肿胀的凸起,不停地移动爬行。不过片刻,他们的袍子被整个撑大……

门罗?塞尔特瑟瑟发抖,有一种油腻的,漆黑的,深沉的恐惧抓住了他,他意识到有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他屏住了呼吸,向曾被他抛弃的诸神祈祷。

接连不断的爆裂声骤然响起。腥臭的血花溅在门罗?塞尔特的脸上。他看见前一刻还是人类的牧师们此时的脸上一片狼藉,全然认不出此前的模样。然而他们并未死亡,那种让他心悸的黑暗从天空直贯而下,注满了牧师们的身体。主教看见他那些被操控的手下们脸上的肌肉片片剥落,某种可怕的东西在骨骼上生长。他们痛苦地叫喊,越来越不似人声。然后……仅仅是短暂的瞬间,门罗?塞尔特就看见牧师们被暗红色的甲壳覆盖,五官几乎全都变了模样:一只暗黄色的拳头大小的眼睛倒立在原本额头的位置。

他们放声大吼,声势震天,宛如恶魔。

我们究竟信仰的是什么怪物?门罗?塞尔特绝望地想。

“它们究竟是什么怪物?”沙漠武士吞咽了口唾沫,惊恐地颤声问道。即使是牢固的信仰也没法驱散他的恐惧。“我……我从未见过……我宁愿面对一整窝沙鳐……”

“不是怪物。”李察难掩惊惧,“是恶魔。”

“恶……恶魔?”

李察挤出苦涩绝望的笑容。“就是你想的那样,就是神迹时代的那些家伙,那些东西。”

“但是,他们……他们怎么会从人变成恶魔?”

李察看了看窗外,漆黑的白昼乌云汇聚,那尊铜像在闪电雷霆之下泛起冷酷笑容,一如她原本的,最初的模样。“因为仪式。”他的喉咙干涩难耐。“我知道他们进行的是什么仪式了。可是现在知道好像已经太晚了。”

“什么仪式?”

李察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轻声说,“献祭湮灭魔神克莱格。”

克莱格,创造与毁灭的魔神。“仪式也是如此。”他说。杀戮与毁灭中创造。金弯刀被献祭,牧师被改造成恶魔,市民们自相残杀,而此时的广场上也只剩下了一个胜者。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沙漠武士全然没了自信。

该怎么办?他们能杀死对方吗?显然堪比登天。但是……李察看着宛如牢笼的城市,能逃得出去吗?他心中充满绝望。“能走多远,算多远。”他无力地说,“以及……自求多福。”

瓢泼的黑雨之中,李察与沙漠武士贴着墙边竭尽所能地、飞快地奔跑。冰冷腥臭的雨水打在他们的脸上,仿佛粘稠的污泥,也像他们的脚下的沙地,黄沙仿佛水蛭,爬满了靴子,愈加沉重,并且不住打滑。

黑暗的白昼隐去了他们的踪迹,他们在一个又一个阴影里穿行。然而雷霆从未停歇,广场上此起彼伏的嘶吼声越来越不似常人,腥臭的寒风仿佛从冰雪之巅吹来,发出阵阵无情的呼啸。李察的心里充满不安。蛊惑的血雨已经过去,此时已是仪式的最后一步。而他已来不及懊恼自己的后知后觉,只能埋头逃远——越远越好,最好逃到天的尽头。

沙漠武士紧跟着他的脚步,死死抿着嘴巴,一言不发。他的心中犹有不甘,李察看得清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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