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下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笑声。“我也讨厌。”对方虚弱地说。

门罗躺在地上,身体全无知觉。刚才那句话他已经用掉了全部的力气。然而此时,他的心中一片安宁,此前折磨他的冤魂现在仿佛精灵般在他的耳边欢笑,所有的自责与愧疚都化作过眼云烟,变成了充满了愉悦的解脱。

我做到了。他欣慰地想,我马上就会来见你们了,我的朋友们。他感觉白魔鬼正在试图救治他。但他已经用不到了。他想给他们说一声抱歉,再说一声谢谢。

然而,当他勉强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头顶的天空天火渐渐消散,流星不再下坠,一扇金光灿烂的神国之门在天际缓缓开启。花瓣飘洒,仙乐降临。这是我的幻觉吗?他难以置信。但是片刻之后,长着五彩翅膀的天马出现在他的面前,骑在没有马具的天马上面的,正是他以往曾膜拜信仰过的诸神的神使,他曾为他擦拭过雕像。

在门罗双眼全部黑下来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的是轰然炸裂的神国之门,和一只冷漠无情的巨大的倒立的黯金色眼睛。

烈日炙烤大地,黄沙漫天的国度地面因热浪而扭曲。康纳每走一步感觉都像是在挣脱一个牢固的囚牢。沙砾包裹住他的脚踝,不断将他往下拽,想要将他吞没,他不得不卖力地抗争,疯狂地挣扎,就像他曾经陷入的恐惧一样。

他被红袍僧侣扔进流沙池。既滚烫又冰冷的沙砾吞没了他的脚踝,他的腿,他的腰,没过胸膛……他大喊大叫,声嘶力竭地挣扎,然而这只是让他沉沦得更快。流沙淹过了他的脖子。他的嘴唇尝到了黄沙的苦味。

“救我。”他无助地乞求。

“别动!安静下来。感受这沙里的生命。”红袍僧侣盯着他的眼睛,他的双眼里有着看透世间死亡的平静。“感受它的脉动,康纳。它就是我们脚下的大地,所有的生命都因它而生。听听它的声音,它自然会给你喻示。”

康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活过来的。他只记得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坚硬的赤杨木床上。可是胸膛上的挤压感仍旧迟迟不肯退去,压抑得他几乎没法呼吸,他甚至一度认为,他呆在漆黑的房间里,身下安逸的坚硬触感都是他的幻觉。

然而,此时此刻,他感到自己是确确实实地活着了。

他们离开了庞贝德卡尔,平平安安。尽管有生有死,历经大战,但比起他想象中的场面来……他觉得简直算是不可思议。难以计数的恶魔,狂乱蛊惑的咒法,那颗头颅,那只黯金色眼睛,还有炼金术士念叨不断的黑太阳……所有的所有,现在看来好像都轻而易举地挺了过来,他突然明白了神谕的意义。

感谢诸神。他虔诚地祈祷。

因此现在,康纳正听从诸神向他揭示的另一个喻示,带领他们去另一个地方。但是他没对他们说。他们是无信者,康纳深知这一点,无论是炼金术士,亦或女法师,或者是寡言少语的女剑手和见识非凡的学士小姐,他们统统不信诸神。如果他说出口,只会招致反对。那样只会辜负诸神的恩泽,然而他也知道,这也将会挥霍他们的信任。

他们信任他,所以任由他带路。

然而康纳有些不安。毕竟他是在用欺骗来回报对方的信任,也许注定将亲手葬送自己用并肩作战换来的信任。但细细比较,他发现相比起来,自己更在意诸神的荣光。

身后白魔鬼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康纳不知道那些白魔鬼是否能跟得上他的脚步:他们中的战士还背负着沉重铠甲——上面满是斧锤和刀剑劈砍出的凹陷和裂纹。几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们受尽了折磨。他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她们摇摇欲坠。但是绿洲还在五里外的地方,前面还有数座沙丘等着他们一一攀越。

“这是往哪走?”康纳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绿洲还未到,队伍里的学士小姐发现了异常。他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思索着应该如何回答。

“我们去哪里,武士?我是说,布兰迪克。”炼金术士问。他的眼中充满了质疑。

康纳尝到了愧疚的滋味。“前面不远就有一个绿洲,我们要去那里。”康纳看着队伍里的女孩们,“她们……我想我们需要好好休息一阵。”

他们一路冲出了庞贝德卡尔,马不停蹄地行走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将残破的神庙远远甩在身后,甩在地平线之下。每一个人都快到极限。疲倦,缺水和饥渴对他们形影不离。

“好提议,可是……”

“没有沙漠之母在那儿吧,”女法师的冷笑如此刺耳。“我可不想再遇见沙尘暴。”

她的话听上去像是在指桑骂槐。

神没有警示。天空也晴朗无云。“没有。”康纳斩钉截铁地回答。

他们的眼中仍然困惑,并且充满怀疑。康纳认为他们一定察觉到了不妥,只是他们没有挑明,仍给他了机会。但是他注定要辜负他们了。康纳一句话没说。他看见炼金术士向喜欢着他的女孩子们摇了摇头。康纳松了口气,以为他们的谈话终于可以就此打住,暂时结束。

然而……“这里绝对不是去海边,去席斯里郡的方向。”商人的儿子忽然插口道。

康纳抬起头,怒视着对方。尽管他深知这无法隐瞒,但仍旧压抑不住腾起的怒火。多嘴的家伙!他心里想着,竟然还敢妄称自己信仰诸神。

“她在东方,而我们这是在朝着西北行进。”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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