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盛水的陶壶,给商人倒上了一杯。他抓过杯子一饮而尽。“问吧。”对方惨笑着说。

李察想着如何开口。“你到过席里斯郡对吧?”炼金术士决定从地点入手。最无法作假的地方往往会暴露问题。“你是席里斯郡本地人吗?”

“是的,这没什么好说谎的。”拉瓦?乔雷奇怪地说,眼中带着不解。“这有什么问题?”

“我问,你答。”李察严肃地提醒对方。“我不负责解释你的疑惑。至少目前如此,直到揪出叛徒为止。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你问,我答。”商人落寞地重复。

炼金术士不加理会。他想了想,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你曾提及过沙漠之母的教会,说他们的蔓延就像瘟疫。”他提醒对方,“他们最开始……我是说,有关沙漠之母的流言是从哪出现的?席里斯郡?”

“是的。”拉瓦?乔雷仿佛失掉了所有力气般地垂着肩膀说道,“毫无预兆地出现。突然有一天就听见了街头巷尾都在传唱她的事迹。但一开始大家都不相信——”

“——这我已经知道了。”李察打断了他,“跟我仔细讲讲那些谣言,还有巴顿公爵的事?”

“巴顿公爵?”

“是的,有些人叫他巴顿亲王。”

“噢,是他呀。一个贪婪的胖子。”拉瓦?乔雷评论,“彻头彻尾的投机份子。哪有利益就往哪钻。席里斯郡绝大部分船厂和海外贸易里他都插了一手。就连房地产也是由他的亲信把持。在席里斯郡,如果谁家里起火,他的亲信就会出现,逼迫对方把房子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他,否则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房屋和里面的东西被烧的一干二净……”

“形象的描述。”但是李察仍然制止了对方无休止的控诉。拉瓦?乔雷始终没有谈及正题。他打算换一个切入点。“听说他不举?”

“你是怎么知道的?”拉瓦?乔雷惊讶了一阵,但随即就被不屑取代。“算了,是我大惊小怪。这事众所皆知。”

“但是现在,据说他有了新欢,整日寻欢作乐?”

“是这样的,没错。”拉瓦?乔雷说,“街头巷尾的每一个角落都这么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新欢又是谁?”

拉瓦?乔雷一下愣住了。“我……这……”

“沙漠之母出现的时候?”炼金术士提醒。

“是的啊。”商人困惑不解。“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的确没任何关系。跟审问的内容也全无关联。炼金术士只是想确认自己的判断。现在看来,一切都可以做出结论了:不举多半是生理上的疾病,而一颗黑曜石足以解决所有问题,潜移默化的魔法也能在不知不觉中笼络人心。他认为自己的猜测接近真实。所以,审问可以继续进行了,一个简单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他们的烦恼。

“拉瓦?乔雷先生,回答我一个问题。”李察严肃且认真地说,并且紧盯对方的眼睛和脸庞,不放过他脸上丝毫情绪的变化。拉瓦?乔雷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脸上的肌肉绷紧,眼睛回避着他的视线。“最近几天,你可曾做过什么古怪的梦境?”

他的眼中闪过疑惑。“啊?”他惊讶了片刻,“噩梦算吗?”商人苦笑着说,“到处都是恶魔和尸体,除了火焰就是鲜血,耳边都是惨叫。每晚我都受此折磨。”

“在梦中你做了什么?”

这一回,拉瓦?乔雷迟疑了很久,脸上出现尴尬和逃避。“我……我瑟瑟发抖,大喊大叫。”他在炼金术士的严厉眼神下吞吞吐吐地说,“像个……像个懦夫。”

应该不是他。李察如此认为。

噩梦能让人变得脆弱,但若想蛊惑深陷其中的人,只有让其变得坚强,无坚不摧。然而,拉瓦?乔雷不是战士,他是商人。趋吉避凶才是他们的本能。

于是他放他在一旁休息,自己则在一旁的另一个房间里等待,让鸦人找来另一位可疑人——拉瓦?乔雷的儿子。

“你把我的父亲怎么样了?”刚进门的时候,萨沙就大声质问,对炼金术士端上水的好意视而不见。“你杀了他?还是把他关了起来?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就在另一间屋子里休息,等我问完问题,你就可以去找他,回去好好休息了。”李察维持着平静地说,“放心,很快就会结束。别看外面,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我也不会刑讯逼供,更加不会用魔法之类的拙劣手段。非常简单的问题。”

“好。那就赶快说,”他搬来椅子,重重搁在李察的对面,一屁股坐了上去,双手抱胸,冷笑连连,“好让我听听,你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李察问了同拉瓦?乔雷一模一样的问题。

“做梦?”萨沙恼怒地讥笑,“还能梦见什么。无外乎金钱和财富,富足的生活,当然也少不了整晚在我面前咆哮的恶魔。那些家伙……那些家伙,明明之前还在一起谈笑风生,可是一转眼……我看见他们自己撕下自己的脸,露出里面恶魔的皮囊……还想听吗?”

李察摆了摆手。这就够了。大概也不会是他。炼金术士让他出了门。又一个被恐惧侵占了的家伙,一个现实的人。他们不会被虚无的承诺蒙蔽,只相信眼前看见的东西。李察甚至怀疑萨沙?乔雷不过是一个嘴上说着信仰诸神,心里却不断诅咒诸神的伪信徒。

然而……不是他们?那会是谁?

他一边等待红袍僧侣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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