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的庄子上。
寒风肆虐的吹着,似乎冷进了骨缝。
沈煜宁到来之时,几个看守庄子的婆子正在屋里烧着柴火取暖。
沈煜宁道明了来意,便在婆子的带领下朝着关押林姨娘的屋子走去。
这一路上那婆子心里都踹踹不安,这林氏究竟是犯了什么错被送到此处她们不得而知。
可那日夜里见到送她过来那仗势,也能猜出几分。
这人定是犯了不得了的大错,才能劳动那些个侍卫亲自押送。
在几个婆子看来,主子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这林氏定是没有再出头的机会了。
所以自林氏被送来,她们可没有一天是让她好过的,这庄子上的脏活累活全交由她一人去干。
这些婆子都是从前犯了错被罚道此地的,整日呆在这庄子上挨饿受冻,心里早就扭曲了。
看见曾经高高在上的主子落了难不免要踩上一踩,才觉得心里舒坦。
婆子思绪起伏间,一众人已是到达了目的地。
这屋子在庄子最为阴冷的角落里,似乎是个死角,隔绝了阳光。
还未到屋子便能感受到那屋里的阴冷潮湿。
沈煜宁停住脚,朝着清秋几人道:“你们在此等我。”
她话落,抬脚便朝着那在寒风中颤颤巍巍的屋子走去。
分明是大白天,这屋里却是灰暗一片,别说油灯,便是烛火的影子也不得见。
屋里没有床榻,只在角落铺着稻草,上头有一床脏兮兮的棉被。
屋子四处漏风,寒风呼呼的灌进来,躺在稻草上的人瑟缩成一团。
将那冷硬如铁的棉被紧紧裹在身上。
听到开门声,棉被中的人不曾回头,虚弱道:“今日的猪粪我已经收拾干净了。”
她声音沙哑的似老妪,丝毫没有从前的温柔动听,伴随着那呼啸着的寒风,显得有几分诡异。
沈煜宁静静的看了半晌,才开口道:“姨娘看来适应的不错。”
裹在棉被中的人身子一僵,似乎连呼吸都猝然停止,她蓦的坐起身子,露出一张狰狞的脸,咬牙道:“沈煜宁!”
她眼底的恨意涌现,挣扎着起身向眼前的人扑过来。
沈煜宁脚步轻移,林姨娘扑了个空,重重摔倒在地。
“姨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小姑娘看着趴在地上的人语气平淡。
林姨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半响才冷静下来。
她缓缓抬头看向来人,阴森道:“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如今也看到了,可满意了?”
“满意?”沈煜宁冷笑一声,语气讥讽:“善恶终有报,姨娘会落得如今的田地,皆是你咎由自取!与我有什么关系。”
林姨娘仇视的盯着她,冷笑一声道:“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大小姐能够赌上名声与我周旋,果真是好手段!好心机!”
什么怪力乱神不过是说给旁人听的,她素来不信鬼神。
冷静下来她也想了很多,眼前这人怕是一早就在拿她当猴耍吧。
“父亲回来了。”沈煜宁不打算与她浪费时间,直接单刀直入。
林姨娘一怔,面上露出几分嘲弄之意来,冷笑道:“大小姐此番,是来宣布我的死期么?”
沈煜宁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半响,笃定道:“沈煜清果然不是沈家的孩子!”
从林姨娘方才的反应看来,她对沈承远并未太多感情。
既非爱慕,却舍去尚书府小姐的身份不要,非要入府当个妾氏,那便只可能是有不得已要急着出嫁的理由。
沈煜宁从来不信酒后乱性这种说法,这几日她也仔细留意过沈承远。
他不是那般容易就被人算计的蠢货,除非完全失去了意识……
林姨娘瞳孔猛的一缩,对上沈煜宁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故作镇定道:“沈煜宁,你好狠毒的心思,你为了害煜清居然连将军的名声都不放过!你不得好死!”
若说刚才只是猜测,那如今沈煜宁几乎笃定。
她神色淡淡,朝着张牙舞抓的林姨娘,再度开口:“真相如何,我想父亲定是十分想知道的。”
她话落也不再看眼前的人,转身便要离去。
林姨娘紧盯着她的背影疯狂的咒骂道:“沈煜宁!你不是人!你不得好死……”
小姑娘任由她如何咒骂都充耳不闻,她脚步不停,眼看着就要走到屋门口。
在推开那扇虚掩着的木门时,林姨娘终于忍不住,惶恐道:“求大小姐放清儿一条生路……”
她在身后,将头磕的砰砰作响,血水混血泥土将沾在脑门上的稻草染红。
她不能赌,也不敢赌!
便是寻常人家也不容许血脉混淆之事,更何况是功名显赫的将军府。
依着沈家人的性子,便是对她再恼怒,沈煜清安分守己,念着血缘亲情,也不会为难与她。
可若一旦被人查出煜清不是将军府的骨肉…
沈煜宁终是停下脚步,她逆光而立,屋里本就灰暗,如此一来更是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再度掩上房门,她一步一步朝着林姨娘走来,仿若地狱爬出的恶鬼。
“姨娘到底是什么人呢?”小姑娘站定在她身前,悠悠开口问道。
林姨娘抬头看向她,呆愣愣道:“我不明白大小姐的意思。”
“姨娘在成为尚书府的小姐前,是什么人呢?”
沈煜宁的声音好似从深渊传来,带着无尽的冷意。
林姨娘听在耳中只觉得心脏都要为之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