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县令等人见到钱理走进来,赶忙堆起了笑脸,主动迎了上去。
“钱太守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尊驾为救灾而来,下官等岂有不欢迎之理?”
“是么?”
钱理的眼光绕过了他们,看到了两侧桌案上摆着的酒肉,双目之中的怒火几乎就要喷薄而出。
“几位好兴致啊。”
蒙县令等人一听他这嘲讽的声音,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这……钱太守听我等解释,此事绝非你想的那般。”
钱理拉下了脸,冷笑道:“解释?那你们倒是说说,眼前这酒席是何用意?”
那十几个人都向蒙县令投去求助的目光。
蒙县令眼珠也是快速转动起来。
“啊,对了,这是下官等人知道钱太守心系苍生,得知此地决口之后,必会亲自前来,因此早早备下酒席,恭候太守大驾。”
其他人也全部齐声附和。
“不错不错,我等恭候钱太守大驾,专为太守接风洗尘。”
“哦?是吗?”
钱理扫视着众人的脸色,每个人都心虚地低下了头。
不料钱理忽然语气一松。
“既然是如此,那诸位同僚有心了,钱某在此谢过。”
众人闻言,如蒙大赦。
“钱太守客气了,此次大灾,百年难遇,钱太守四处奔波,劳累无比,快请入席。”
钱理却挥了挥手。
“入席就不必了。灾情紧急,本太守时间紧迫,此次前来,全为查看灾情而来。各郡调集的钱粮,还有大将军调拨的赈灾物资,不日即将抵达西河郡。待查明各地灾情之后,本太守方能酌情予以发放。”
蒙县令等人大喜,他们忙活这许久,为的不就是这个么?
蒙县令道:“大将军和钱太守动作如此迅速,实在是百姓之福啊。”
“客套话就不用说了。对了,圜阳、圜阴两位县令,还有其他几郡怎都有县令在此?”
钱理认出了这十几人,无一例外,个个都是并州的县令,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蒙县令笑道:“这十七位县令同僚,都是与太守一样,亲自来本县,商讨赈灾一事,在下对他们以及钱太守,都心怀感激。”
众人醒悟过来,连忙一起说道:“不错不错,此次黄河决堤,灾情如此严重,我等理当携手,共同进退才是。”
“哦,原来如此。”
钱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诸位如此尽职尽责,本太守定会向朝廷奏明,表彰诸位功绩。”
“不敢不敢,钱太守过誉了。”
蒙县令正色道:“不知此次共有多少赈灾物资?”
钱理毫不犹豫地答道:“各地调集的,以及朝廷拨放的,粮食总计不下于三百万石,钱财不下于三亿,另有大量药草。”
几人一听,本就因喝酒而有些发红的脸色,如今更添了几分光彩。
蒙县令语气抑制不住地有些颤抖起来。
“那不知……不知我蔺县可得到多少物资?”
钱理低头想了片刻:“有劳县令先说说此地受灾详情,本太守再做定夺。”
蒙县令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好,请太守快快入座,下官这就细细说来!”
包括他在内的这十八名县令,每个人都显得有些激动起来。
“本县此次……”
“且慢!”
钱理忽然打断了蒙县令的话。
众人都疑惑地看向他,却见钱理也看向了他们。
“本太守来的路上,因洪水毁坏官道,不得已从山路行来,途中路过一个村落,发现一些情况,想向诸位求证一二。”
十八名县令,神色一阵紧张,不少人当时就冷汗直冒起来。
蒙县令嘴角抽搐,眼皮一抖。
“钱太守但说无妨,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此最好不过了。”
钱理缓缓说道:“我见到上百具尸首,浮于洪水之上,四处飘荡。这些尸首都尚未浮肿,显是此次决堤之后被淹死的百姓。因此在下十分好奇,蔺县决堤比其他十六处决堤要晚几天,为何此地像是毫无防备,还有如此多的百姓无辜受害?还要蒙县令解释解释。”
他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是不急不缓,丝毫没有什么叱责和威逼的意思,可尽管如此,在众人的耳中,还是如同催命符一般。
“这……”
蒙县令反复擦着额头的冷汗,口中吱吱唔唔,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钱理意外得也不着急,没有催促,就这样静静地等着。
可就是这种看似平静的氛围,却让众人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他们也不是蠢蛋,这时候当然明白,钱理明面上是在提问,其实摆明了是来责难的,前面那关于酒席的问题,他们随便编了一个接风宴的理由,钱理其实也压根不是接受了,只是想留在这件事上一起发作而已。
“钱太守,此事……”
钱理看着蒙太守:“此事如何?编好理由了么?”
蒙县令语气一滞,神色一阵变幻,随后很快脸色就冷了下来。
“钱太守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语气一变,其他十七位县令也都脸色变得不善起来。
“不错,我等亲见蒙县令连日奔波,夜不能寐,钱太守为些许见闻,就如此猜忌甚至于责难于他,实在令我等心寒。”
“如此滔天洪水,谁人能防?有个把百姓死伤,在所难免,有何足惜?”
钱理冷冷地扫视了他们一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