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着谢放,原本凌厉的神色渐渐的缓和了下来,只是一双保养得当的手,还微微的颤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放神色不变,似乎并没有听出老太太这句话里隐含的怒火,只是低着头,语气沉着的说道:“母亲,如今夺嫡之势渐现,吏部作为六部之首,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而尚书大人此时却与端王殿下日渐亲近,儿子自问位卑言轻,不敢置哙上司的做法,但心底却也不敢苟同,只是日日就这么看着,却也觉得像是被放在火架上烤,即舍不下锦绣前程,又不知如何是好,但是今日听了母亲之前的那番话,儿子却也明白了,我们谢家几代为臣,凭的便就是进退得宜,如今既然两面为难,那还不如主动退却,既可以保得清名,又可以为皇上分忧。”
谢放的这番话,端的是有理有据,神色也依旧镇定,只是跪在他旁边的两位弟弟,却是神色各异,各怀心思。
而老太太听了这番话,眼底的神色渐渐的深了起来,犀利的眼光有些探寻的看着自己的长子,长久的静默,谢放的身子连动都没动一下。
老太太不由得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微微的怅惘:“放哥儿,你果然是你父亲的儿子,这些话这件事儿,你该是谋算了很久吧,甚好!甚好!你父亲教了你那么多年,你终究是没有辜负他的一番心意。好了,你们都下去吧,今日的事情也够多了,晚上也用不着过来了。”
说完转身就进了内室,宋氏和何氏自然不敢走,也赶紧上前扶着,跟着老太太进了内室。
老太太一走,屋里的凝重气儿就散了,三兄弟也很有默契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三老爷谢叙最沉不住气,最先开口了:“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调去礼部,我听说礼部的尚书,王老大人如今都快七十了,一只腿都快迈进棺材了,两个侍郎的职位全部空缺,只剩下底下的几个主事,整日也没什么事儿做,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你过去,虽然还是侍郎,但那里比得上吏部啊!就算咱们要避其锋芒,礼部着实是有些太没用了。”
谢放瞧着自己这位心直口快的弟弟,不由得叹了口气:“老三,你如今都快三十的人了,有些事儿也该动动脑子,有些位子看着光鲜,但是不好坐啊!你如今虽然在五城兵马司里的官职不显,但却也是有些实权的,你要是还像这般思虑不周,少不得要惹些祸回来!”
听见谢放训斥,谢叙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自小被谢放训得多了,如今听了也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点反应都没有,继续腆着脸问:“大哥,是我错了,那你给我说说呗,别等到日后犯了错了,又麻烦你。”
看着自己弟弟这一副狗皮膏药般的样子,就算是心思深沉如谢放,也不由得抚了抚额,老爷子一辈子精明,却没想到竟然生了这么一个直肠子,真是欲哭无泪。
旁边的谢政虽然往日里看起来极度的不靠谱,但是比起心眼来,却和谢放是一个系统里出来的,这几年他虽然把纨绔子弟这个角色演了个十成十的像,但是这里面的到底是真纨绔还是假纨绔,却也有待考据,此刻看着谢叙一副蠢像,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蠢货!这种事儿都看不出来吗!王万春在礼部尚书这个职位上一呆就是三十年,历经两朝,你要说他是个没本事的,那你就是第一号傻蛋!李延昌这个老匹夫如今这般糊涂,如果大哥不趁机从吏部这个泥坑里出来,难道还带着谢家一家大小给他陪葬不成,再说了,朝廷自然是圣上的朝廷,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既然圣上是这个意思,咱们谢家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得接着,只要我们对圣上忠贞不二,难道还怕日后没有出路吗!”
谢叙皱着眉听完了这席话,虽然谢政这番话有些尖锐,但却也直指了问题的核心,即使是直率如谢叙也明白了这里面的关隘:“难道……圣上对大哥另有重用?”
谢政看着谢叙不由得一阵讥笑:“这才明白过来吗?”
谢放倒是脸色不改,语气依旧沉稳:“天意难测,不得胡说!”说完又意味深长的看了谢政一眼又道:“今日你们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其他的事儿,明日再说。”
谢政有些讥诮的看了谢放一眼,但却并没有说别的话,胡乱的揖了揖手转身就出去了,倒是谢叙还是正紧八百的朝着谢放行了一礼,正想往出走,却又被谢放叫住了:“三弟,你……你也别怪你二哥,他就是那个性子,也是我当年害了他……”
听得谢放的语气难得这般为难,谢叙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那里是大哥害了他,怪只怪二哥太张扬,若不是当年大哥替他周旋,哪有今日的他在,大哥放心,我心里都明白,我不会怪二哥的,他其实心里也苦。”
听了谢叙的这番话,谢放却还是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看着谢放与往日不同的颓丧,谢叙心里虽然懊恼,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等到谢叙终于看不见人影了,谢放这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步朝着外面走去。
刚一出堂屋,便看见宋氏领着一群丫鬟婆子,站在堂屋左侧的抄手游廊里,脸色平稳的看着他。
谢放皱了皱眉,走了过去:“怎么出来了?老太太呢?”
“老太太歇下了,遣了我和弟妹出来,弟妹先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