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此人,自从嫁到谢家的哪一天起,老太太就明白,自己的儿子的确是娶了一个好媳妇,不仅贤惠稳重而且更是机智内敛。
为人处世周到圆滑,眼光也很是长远,很是符合一个大族宗妇的身份。
所以即使今日谢家大房闹出了人命,老太太依旧敛着眉眼,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这个面色沉稳的长媳。
“月娘,这件事儿……你给我仔细说说吧。”老太太率先打破了沉寂。
宋氏听得老太太唤她的闺名,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但是下一瞬却又恢复了沉寂,然后立马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微垂着头道:“是媳妇儿的错,媳妇没有管好大房,一时疏忽了。”
宋氏心里十分清楚,这件事儿老太太很恼火,苏姨娘做了老太太这么多年的眼中钉肉中刺,死有余辜,但是老太太却不愿意惹上一身骚,苏姨娘就算要死,也要死得无声无息,合丝严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弄得满城风雨,据宋氏估算,不出半个时辰,整个谢家怕都就知道了。
所以这个亏宋氏必须得捏着鼻子咽下去,宋氏和老太太当了这么多年的婆媳,她十分清楚,老太太最恨的就是推诿责任,言辞狡辩。
不出宋氏预料,老太太在听了宋氏这番大包大揽的话,脸色到底是缓了一缓,只是看着到底还是带着一丝狠戾。
“既是如此,你可知是谁做的?”老太太缓缓的拨着手里的佛串,语气沉稳的问道。
宋氏微微抬了抬眼角,只看见老太太那件松鹤色对襟褙子的下摆,万字不断头的花样绣的极为细密,宋氏还隐隐的记得这匹云锦还是当年谢放还在杭州府的时候,专门从锦绣轩给老太太置办的年礼,当时的苏姨娘正怀了谢芷,还是一副一府主母的嘴脸,笑着在老太太跟前回话,老太太那个时候说了什么来着,宋氏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终于想起来了‘苏姨娘是个有福的,来年等生了哥儿,更是有大福分的。’
当时宋氏早就知道了慎王府和谢家的这些龃龉,也知道老太太心里是有多恨那些和慎王府有关的东西,所以这句话被老太太说出来的时候,宋氏当时听了只觉得心里发凉,也就只有苏姨娘这个蠢货才会沾沾自喜,如今呢?宋氏的心里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果真是个有福的,如今死了,还得劳烦她收拾这个烂摊子。
“苏姨娘院子里的人媳妇儿都着人看起来了,发现尸体的翠玉也已经被关起来了,只等着老太太问话。”宋氏的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
老太太微微抬了抬眼,朝着旁边的常妈妈使了个眼色,常妈妈赶紧上前来将宋氏扶了起来。
“行了,你也别站着了,坐吧。”老太太语气依旧平和。
宋氏矮身朝着老太太福了福,就坐在了下首。
老太太看她这副不骄不躁的样子,心里到底是满意的,脸色也好看了些:“这件事儿你也用不着回我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这儿只有一点,这事儿万万不能传扬出去,前几天老大的那番话,你也听了,估计他的官位这几天就会有变动,这个关头万万不可出差错!”
宋氏内心一凛,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太太只听了一个表面话,竟然就能想到这个地步。
“是,媳妇儿知道了。”宋氏起身,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
正在这个说话的当口,门口的婆子却来通报:“大老爷回来了。”
宋氏听了这话,不由得松了口气,老太太脸色不变,依旧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谢放就掀了帘子进来了,只见他官袍都还未脱,额角也隐隐的有些汗意,许是走的急了,衣衫也有些不整齐,进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朝着老太太行了一礼。
老太太只当看不见他这般失礼的模样,只是原本的神色却比起刚才来说,却是缓了一缓:“既然你也回来了,那就坐吧,今儿这事儿你给你媳妇儿拿个主意,怎么办最好,你说了算。”
谢放听了这话,心里却也不由得一松,他最是明白老太太的性格,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当时他在衙门第一次听见宋氏着人来给他传的话,他第一个想法就是,宋氏怕是要受些委屈,所以赶紧就向堂官应了个卯,这才紧赶慢赶的往回跑,这会儿听见老太太这番话,他这心才算放到肚子里,同时对宋氏也是满意的紧,能把老太太的怒火控制在这个范围内,的确是个人才。
“母亲,这件事儿都是儿子的错,儿子也不敢自专,还得老太太掌眼。”谢放一脸的谦恭。
老太太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你们夫妻二人倒是齐心,都抢着认错,只是此时错已铸成,你们再怎么在我这儿请罪,却都是没用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处置这件事儿吧,老三媳妇哪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要是把什么话传出去,你们夫妻二人也就用不着出门做人了!”
听得老太太这番尖酸的训斥,谢放的老脸再厚也不由得红了一红:“母亲训斥的是,儿子内帷不修,如今铸成大错,只是这事儿确与宋氏无干,苏姨娘儿子早就想解决,所以这几日绿竹园的把守才疏松了些,却没想到,苏姨娘竟然还能跑出来,是儿子思虑不周!”
宋氏听得谢放这番话,心里也不由得有些触动,没想到谢放竟然会回护她。
而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也暗暗的有些诧异,自己的这个儿子自己最是清楚了,虽然表面上温文儒雅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