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一见,原来是宝玉进来了。
待听了话之后,不禁深深一叹:“宝玉,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你这样说,可是令我伤心!”说着,又是靠在榻上,眼睛里满是伤怀之色。
黛玉听了宝玉这样说,不禁点头一叹,继而又是笑着摇头。前世今生,一时万千情绪涌上心头。
黛玉便道:“宝玉,你何苦这样说?我知道,你都是为得我!”其实,自那夜湘云无意透露之后,黛玉的心也就一直悬着。
若在前生,她待宝玉自然是她的知己。可世易时移,一切都已变了。她无法再回到从前的心境。许多事情,一旦改变了,就难以再重来。
因此,对于宝玉的婉转好意,黛玉只能深深拜谢、拜谢。
“林妹妹,我知道老太太的意思。但是,我和你真的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其他。若彼此勉强了,也是无甚意思。今日既然被我听见了,不如索性就说开了去。”宝玉说着,又对贾母道:“老祖宗爱惜我。我原应该听老祖宗的。只是,还请老祖宗别难为了林妹妹去。我是知道她心里有人的。”
贾母听了宝玉这样一说,心里更是伤感。她默了良久,继而深深一叹:“想不到我一门心思地待你们,如今看来竟是白费了!也罢,从今以后,我也不管你们的事情了!任凭你母亲处理去!”
宝玉听了,见贾母有所松懈了,便忍住心里的苦涩,进一步说道:“老祖宗,既然北静王爷有心,而林妹妹又有意,他两个是佳偶天成,老祖宗你为何不顺应了她呢!”
贾母听了,只是对宝玉说道:“你知道什么?”当日女儿贾敏外嫁林如海,初也是郎才女貌,可惜二人到了最后,竟是生分了。她想女儿盛年即亡,固然因疾病所累,但也是心里抑郁的缘故。
她不想黛玉重蹈了她母亲的覆辙。在贾母看来,人都是会变的。林如海当初登门求亲,是何等的信誓旦旦,可到了最后呢?
北静王爷现在是如此,可难保以后不会改变了初衷。唯有将黛玉带了进府里,将她一手交给自己心爱的孙子,来得妥当。
只是这话若要说出口,只怕黛玉听不进去。
因此,贾母觉得很困倦。那么,宝玉的婚事就任凭王夫人料理?想到那个极具城府的宝钗,贾母还是摇了摇头。若选宝钗,不如聘湘云。可惜,湘云已经有了人家。湘云不得,似乎宝琴也如意。但恍惚她也许配了人家。因此,贾母的心里更是觉得没意思起来。既然黛玉未嫁,宝玉未娶,似乎一切还可以圆融起来。何况,贾母清楚宝玉真正的心思。
因此,贾母便对黛玉道:“我这样做,不过是顺了你母亲的意。并无其他。在府里,都是自家人。你的舅舅也爱惜你,凤丫头也向着你。如何能让你受委屈?到了北静王府,虽然看着也好,但终究算不定以后。我年纪大了,还能活个几年?所以,你的事情,我务必在还有口气的时候,就将你的事情给办妥了!可惜,你到底辜负了我!”一时说完了,贾母不由得老泪纵横。
黛玉听了,真的是于心不忍。她走上前去,握字母的手,叹道:“外祖,我只想自己给自己,做一回主!”
贾母听了,便长叹道:“我看得比你长远。你纵然现在对宝玉无意,不过成了亲之后就好。”
黛玉听了,虽然难过,可是还想坚持说点什么。只见贾母又道:“你先回去吧。好好地思索几天。在我看来,你和北静王水溶,不过是一时走火入魔!待你清醒了,就知道这些只是一段风月之事。究竟是当不得真的!”
黛玉心知外祖年纪已大,若自己再说些什么,当真是气恼了她。想想,还是闭了口。因对贾母说道:“我先退下了。”再返身退下之后,又找到宝玉的身边,叹道:“宝玉,你苦心为我着想,我真是多谢你了!”说着,便缓缓走出了贾母的屋子,来到廊下。
鸳鸯见了,便笑着走上前去,对黛玉道:“姑娘为何不应了老太太,遂了老太太的心?”
黛玉听了,就道:“看来,鸳鸯姐姐也看出来了?”
鸳鸯就笑道:“如何看不出来。老太太成天在屋子里长吁短叹的,可不都是为得姑娘你?可怜老太太也上了年纪了!”鸳鸯也不禁一叹。
黛玉就苦笑道:“鸳鸯,你不懂。今生今世,我是不愿长久在这府里的!人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是我在看来,却是当局者清,旁观者迷。叫我如何解释去!”
鸳鸯听了,就笑:“姑娘有学问,这话也高深。我反正是听不懂。不过,姑娘提今生,莫非姑娘还经历了前世不成?”说罢,又不禁一笑。
黛玉就叹:“你不用笑我。我和你们是一处的。倘若我真是从前世轮回而来,你们又岂能逃脱?大概,你的命已经变了!”
黛玉说着,一径就离了廊子。那鸳鸯不懂,只是在后头连连说道:“林姑娘,你既然是轮回而来,那么可知前世今生的因果?你可知你的,抑或是我的,又或者是我们大家的?”因觉得这话好笑,不禁又趴在廊子下笑了一回。
黛玉知她不信。因此听了也不回头,只管往前头走去。
那厢宝玉兀自还留在贾母的房里。贾母便问宝玉:“你不用骗我,我知道,方才你对黛玉说的,无非是为了让她安心!其实,你何苦如此?我煞费苦心地布下了这木石之盟,难道就是为了看这样一个结果?你们,都是真正伤我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