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贾政和门客叙完话,果然又进了书房。
宝玉贾环和贾兰都交了卷。贾政一一地看了。宝玉和贾环的,敷衍塞责自不必说。待看到贾兰写的,却更是心里黯然。贾政因叹:“好了。你们下去吧。料你们也诌不出什么好句来。”
贾兰听了不解,便问:“老爷,孙儿作的到底如何,还请老爷评价一番!”
贾政就道:“兰儿。我知道你是个肯用功读书的。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二叔和三叔都是世人眼中的异类。你是中规中矩的。你方才写的,我细细地看了,只觉老成有余,活泼不足。你还是个孩子。可见,你被你娘教养得太严厉了!”
贾兰听了,便垂了头,不作声了。贾政又道:“我只不希望你像你父亲。没事时,你就四处地在园子里玩一玩。若你母亲不答应,只管来回我!”
贾兰一听,便点了头,说道:“是!”
“好了,你先下去吧。”贾政朝他挥了挥手。
贾兰退下后,贾政就对着宝玉和贾环道:“你们的哥哥已经死了几年了。我虽年老,但也不指望你们。你们一个闲云野鹤,一个吃喝玩乐的,这些年,我也看了在眼里。只是你们终究不是普通百姓人家的孩子。你们是大家的公子。一家子若有了灾难了,你们想闲云野鹤了,想吃喝玩乐的,也是不能的了。若我有什么,你们又岂能逃过去?岂不闻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所以,你们应当收敛一下心性,好好地为这个家尽自己的一点力!”
贾政说完了,又叹:“若以后能得平安,你们自可潇洒你们的去。我亦是不问的。我看兰儿比你们以后有出息。只是他到底还小。所以这匡扶家业的,还需靠着你们兄弟二人!”
贾政在朝为官,是深知朝中的诡谲的。一不小心,就能令全家遭灾。元妃失宠,贾政固然小心谨慎。可现在女儿又复了宠,非但不能令贾政减少忧虑,却是更加不安。君心深似海。以往的那些旧账,皇帝一干没和贾家清算,已然纳罕了,又如何会看在了王子腾的面子上,对颜容已衰的女儿复加恩宠呢?
贾政心忧女儿,可知道这无济于事。他倒宁愿女儿在宫里失宠,如此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一世。现在皇帝借着升职王子腾的机会,又将元妃推到了浪尖上。换而言之,就等于将已寂静多时的贾府,又拉回到了众人的视野里。
一棋不慎,满盘皆输。何况忠顺王爷的那些人,从未放过他。所以,见满府之人俱喜气洋洋,贾政的心,反而更是忧虑。他已近暮年,做不做官的,已是其次,他只想过几年安生的日子。但见了宝玉和贾环这番形容,着实令他不放心。因此,借机敲打一回。
那厢宝玉听了,见贾政面露哀色,心里一软,口里就道:“老爷说得是。想来老爷想得长远。我竟是鼠目寸光了!”
贾环见宝玉开了口,就道:“老爷也不必叹气。谁知道以后?但我若长大了,定当建立一番功业,并不让其他的人小瞧了我去!”
贾政听了,就叹:“听你们这样一说,就知以后各有千秋了。你们以后的事,我也管不了。只是我在一日,方管你们一日。”说着,见贾环神情猥琐,而宝玉又一副淡然出世的样子,心里不免又难过气来。因挥了挥手,也对着他二人道:“好了。我累了。你们也下去吧。且记得我的话。这府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谁也不能逃过去。”
一时,宝玉和贾环退了出去。贾环先溜,宝玉在后头跟着。他只管走,却獾拿沤。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宝玉扶住了门,可袖子里的那根簪子却飞了进去。
贾政见了,不禁恼怒,见状说道:“走路不稳,总是莽撞,可见你也不可大用。”因见了地下的一根碧玉簪子。便问宝玉:“这是你的?”想想又冷哼道:“可见你一直在这上头作工夫!”宝玉听了,只垂着头,想将簪子捡起。
不想,贾政已弯腰拾了起来。他看着簪子的形状,幽幽沉思,问宝玉:“这簪子是谁的?”
宝玉见了,便小心翼翼道:“是我的。是我去了集市上买了来送给三妹妹的!”
贾政听了,便喝道:“胡说!分明这簪子是御制的皇家之物!这镶嵌的碧玉,成色甚好。这雕刻的花瓣,分明出自御匠,哪里是外头能够买到的?快和我如实招来!”东讽史圾。
宝玉听了,心里就有些懵。被贾政喝住了,只得老实回道:“回老爷,此物的确不是我的。而是那北静王爷的!”
贾政听了,心里一怔。又问宝玉:“好好儿的,北静王怎会平白无故送你一根簪子?”
宝玉见了,便知瞒不过了,只得低低说道:“那日,王爷和我出城打猎。我骑马摔下,将衣服扯破了。王爷见了,便卸下衣裳给我披了。一时我回到家里,便命丫鬟们洗干净了,改日我好送过去。不想一不小心,衣裳被烛火烧了个洞。王爷的衣裳本孔雀金线缝制,叫屋里的丫鬟们缝补,她们说也没见过这些金线,也不会修补。没奈何,我只得央求了林妹妹。她素来手巧,屋里也有几支孔雀金线,因此就送了衣裳去。不想,林妹妹果然补好了。我将衣裳给王爷送了去。王爷得知了,便决意赏一支簪子送给林妹妹,聊表谢意。如此而已。”
贾政听了一大通。这绕来绕去的,他只听出了另番意思。水溶将如此贵重的簪子竟送了给黛玉,这其中似乎另有丘壑。因此也不阻了宝玉,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