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黛玉听了,口里只管道:“你且回去吧。毕竟这里离梨香院也远。”因莺儿手里无灯笼,便对雪雁春纤道:“你们两个提了灯笼,一并送宝姑娘出园子吧。将人送到了,你两个再一并作伴回来。”说着,黛玉又叫春纤过来,低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那雪雁独李一旁,也听不大清楚。
黛玉回了屋里,嘱咐完毕,却要紫鹃退下,自己伏在案几上,提笔写起信来。方才从宝钗的一番话里,她听出了些许的危机。好不好儿的,总要再试一次,且将这封信写好了,得空着人送了给水溶。然后自己再去恳求贾母一回。
这暮春的夜晚异常静谧,黛玉卧在榻上,耳边只听得春虫在廊下低喃。忽想起:湘云已数月未来了。因又从榻上起来,将灯挑开了,又提笔给湘云写信。
这园子里,和她说话的人原也不多。妙玉到底是带发修行之人,总是去叨扰,也恐扰了她的清静。迎姐姐那里人多,她每日又要常去邢夫人跟前教诲,也不大能和她说上话。惜春孤僻,只是将院门阖着,横竖是不怎么与人来往的。探春素来对她冷淡。宝玉那里如今也不能常去了,袭人盯梢自不必说。况之前宝玉因对自己泄了心思,虽现在照常说话,但到底他心意几何,她也不知晓。
若是湘云来了,她这里便又处处谈笑风生了。
黛玉隔日遣人将此信送到了忠靖候府上,果然史湘云读了信,欢喜异常。
那史鼎夫人见了,便道:“不是我不让你去。可你到底是有人家的人了。行事都得有些规矩。”
史湘云听了,就低头道:“婶子,云儿知道。园子里都是自家亲戚,我并不胡来。”
史鼎听了,便又嘱咐:“隔二年,你就出嫁了。我自希望你安安稳稳的,方不辜负了我抚养你的辛苦。”
史湘云听了,便又将头更低了一些,说道:“云儿知道。总是听婶子教诲。”
固然史湘云在家里是如何装乖伏巧,但到了贾府大观园,又是另外一回事。黛玉知她过来了,亲带了紫鹃雪雁春纤等过来,将她接进了潇湘馆。
那史湘云一进了黛玉的屋子,就倒在了榻上。笑道:“就是这样好。在家实在呆得无趣之极!”
黛玉就道:“我知道。所以我巴巴儿地来接了!”
湘云叹道:“如今,又是春天了。时间好快!”忽又问黛玉:“宝哥哥呢?这些时辰,他都在做什么?”
黛玉便道:“最近老爷看得紧。上午和晚上,宝哥哥一般在老爷的书房里读书做文章!”
湘云就道:“这也难为他了。他是这样的性子!”因又问黛玉:“他都写些什么?”罪丽才。
黛玉就笑:“去了老爷那里,还能写什么?自然是八股的骈文。”
湘云听了,就道“哦。那真是难为他了。”
黛玉就道:“依我说,那些文章,也必须会做几篇。八股究竟也有好的。自古的那些状元宰相,也是从八股里取来的。只要不是言之无物拍马屁的好。”
湘云就道:“你学问多。”说着,抬头又看了一眼黛玉房里的书柜,叹道:“数月不见,你屋子里的书,越发地多了!”
一时用过了饭,黛玉要睡会觉。湘云却道:“你睡你的吧,我去底下玩会一会去!”
黛玉听了,便垂着眼,要问她去哪里玩。
湘云就道:“和你的丫头们。刚才我看她们都在廊子下摘花拔草的呢!真正这园子里,其实也就你这里最惬意了!”
黛玉听了,也不管她,只管叫她去。
湘云便走到回廊下,果然看见雪雁春纤文杏几个在后院顽。午后无事,这几个丫头便采了些花草兜着,坐在花草堆里斗草,比谁摘下的好看。
史湘云见了,更是来了劲,忙道:“且等着我!我也要去找找!”
春纤就道:“云姑娘,告诉你,若要赢得我们,且去宝二爷的屋子,真正那里才是奇花异草呢!”
那史湘云本是好胜心切的,听了春纤这样一说,当真动了心,对她们道:“好蹄子们。你们且在这里歇一会子,我去去就来。”
说完,果真一个丫头也不带,径直就从潇湘馆的后园出去,直奔宝玉的去了。
那回廊下坐着的丫头们见湘云动作如此伶俐,竟似那戏台上的武生,不禁都笑出声儿来。
湘云果然到了的前头。料想着此时袭人等也无事,自己只管告与几个看门的婆子,待拔点花草就走的。不想前脚刚跨进门,就听后头传来宝玉的声音:“这不是云妹妹么?数月不见,果然长成了大姑娘了!”
湘云一听这声音是宝玉,果然又惊又喜。马上回头笑道:“宝哥哥,你不是在老爷那里的么?如何这会子又回来了?”
宝玉就道:“老爷今儿个也是懈怠。态度也比从前好了一些。说要和门客们下棋,因就叫我读一会子书后,依旧还进了园子来。晚上也不必过去了。”
那史湘云听了,便笑:“这不是好事一件么?”
宝玉听了,却叹:“若在以前,我也以为这是好事。可现在却不这样认为了!”
史湘云听了,就笑:“为何?莫不是你也长大了?弄得为老爷分忧了?”
宝玉就笑:“也并非全是。只是我很迷茫。总觉得人活在世上,还是要做点事情才好。只是不知,哪里才是我的正途!因此心里烦恼。”
湘云听了,就笑:“听你这样说,你还是长大了!”
宝玉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