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这些天,的确不在府内。他被王夫人支使着,出门还愿去了。
那厢北静王匆匆赶回王府,却只收到冯紫呈给他的一张条,人却不见。北静王回到房内将字条点火烧了。方换过廊下一溜仆人,说道:“早春天气,你们也无事可做,不如分作两队在园子里踢球,如何?”
仆人们听了,都敢诧异兼古怪。但王爷吩咐,岂敢不从。
“且尽兴踢。无论谁输,回来我都有赏!只需热热闹闹的就成!”北静王环视了一下府邸,猜测着忠顺王府,会不会着人暗中监视。想着不能让冯紫英诸人在锦香院久等,还是要赶紧前去。
他换了一身轻裘,一个小厮也不带,从后门出了府邸,走过几条僻静小巷,就到了锦香院前。北静王于这些地方,自不常去,可以说是绝迹。看着为首的老鸨带着几名姑娘殷勤上前,心里说不出的别扭烦恼。
正翘首看着里间可有熟人,果然冯紫英就急急出了来。
“妈妈,这是我一熟人,素不来这风月之地,且不可难为了他!”冯紫英言罢,就在北静王耳边悄声道:“王爷,这里鱼龙混杂的,说话反方便!”
老鸨便无奈松了手,但眼睛还是眷眷的。心想:难得院儿里来一个如此鲜艳夺目的人物,偏还是个不吃腥的。但看着冯大爷对他小心翼翼的,言语又极恭敬,心里更是纳罕,只是不敢多问。
冯紫英将北静王迎到了二楼一处幽静之所。北静王一见,里头除了柳湘莲卫若兰外,屏风后还有一个唱曲的歌伎,北静王心知这是冯紫英打掩饰用。
久别重逢,北静王见到他二人,心里自是亲切。柳卫二人见了北静王,下意识地就要行礼。北静王赶紧按住,口道:“何必多此一举!这里谁也不知我!”
柳卫二人一听,方请北静王上座。冯紫英给北静王斟了一碗茶。柳湘莲道:“我回来时,在途中遇到了一个自称是贾府表亲的人。此人好生无趣,一路跟着我,若不是我顾忌着途中有埋伏,不想惊动了他们,早和他打斗一番了!”
卫若兰一听,便问:“你说的那人,可是个圆面大耳,也喜舞刀弄剑胡乱找人比试的?”
柳湘莲一听,点了头。
“那人,是宝玉的姨表兄。姓薛名蟠!”卫若兰想想又补充道:“此人是个纨绔公子哥儿,意志不坚的,你还是少和他接近为妙,以免误了王爷的事!”
柳湘莲一听,又点了点头。
北静王看着诸人,知他们都一心为老废太子做事。但座中人却也知,他亦在为皇上做事。众人心中知北静王的烦难,老废太子和今上,与他都是至亲。如何取舍,着实是一件痛苦之事。他们跟随北静王,就是相信他有保废太子后人的万全之策。
北静王从三人的言辞中,知老废太子一行在边界还算安稳,心里便安定了好些。一时冯紫英命歌伎云儿献曲助兴。云儿便拿起琵琶,在屏风后咿咿呀呀地唱将起来。
柳湘莲听着曲子,默了默,忽又叹道:“其实我前儿去蟠龙寺见方丈,还邂逅了一人!”
“谁?”卫若兰一听蟠龙寺,神态就有些悠远。
“贾府的宝二爷!我告诉他,如今府中来了亲眷了,他直问我是谁,我也就一一告诉了!谁知他的小厮一听,反而乐了起来,直说这位亲眷,将来必是二爷的奶奶!”柳湘莲虽如此说,但语调竟带了一点惆怅。
冯紫英听了不知就里。卫若兰听了有点紧张,忙放了茶碗问:“既如此,这位贾府的女亲眷是谁?”
柳湘莲听了,便看了一眼北静王。北静王虽朗朗而坐,幽然不语,但听了柳湘莲之言,心里还是高低起伏。之前在扬州,和林如海有一番长谈,林大人的言辞之中,并无半分提到黛玉和贾宝玉婚配之事。相反,他能从林大人的言语中,听到对自己的隐隐期许。不过,贾宝玉身边的小厮都如此笃定,可见贾府对此传言已久。这真是叫他困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