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宝玉的房中珠翠环绕。众丫鬟们俱侍立在纱帐后,敛声静气,不发一言。
王夫人在榻旁坐了下来,因问宝玉:“可好了一些?”
宝玉昏迷方醒。见母亲来了,忙欲欠身,王夫人就叹:“快躺下吧。你从小也是七灾八难的。不过,想这个琪官也是可恶。”薛姨妈在旁,也笑问宝玉想吃什么。
宝玉听了王夫人这话,刚想解释,王夫人却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罢了。还是等老爷回来吧。”
宝玉听了,方又仰躺着回了榻上。静默不发一言。
熙凤也过来了。见了薛姨妈宝钗二人忙前忙后地亲侍,因笑对王夫人道:“太太,怎可以用起咱家的亲戚来?有什么,只管找我就是了!”
王夫人听了,冷哼一声说道:“罢了。你事情多。莫如还是找你姨妈便宜一些。”
熙凤听了,却是摇头笑道:“虽如此说,但到底宝丫头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宝兄弟到底也大了。这样终归看着不大好吧!”
王夫人听了,就道:“如今我也管不了这许多了。既是亲戚,那怕什么?宝玉病了,我头一个想的却是你。只是你三天两头地往账房里钻。我也不好烦难你。因此,莫如就这样了。”
薛姨妈听了,也笑道:“是啊。凤丫头,宝玉的丫头虽多,但终究还是自家人照顾起来便宜,也贴心。”
熙凤听了,便看了一眼宝钗,笑道:“我是知道宝丫头的心的。既太太点了头了,我也不好说什么!”
因又换过袭人,说道:“你是宝玉屋里的领头人。别人心里没谱,你却需心如明镜。究竟太太是太太,姨太太是姨太太,宝姑娘是小姐。什么活计该下人做的,都要有点分寸!”
那袭人听了,忙道:“二奶奶,奴婢懂的。”因又看了一眼王夫人。
那王夫人内有袭人等伺候宝玉,外有薛姨妈宝钗连横,已然嫌熙凤在这里碍眼了。听了就冷冷道:“好了。凤丫头,你也不必在你宝兄弟的屋子里罗嗦了。这里也没你的事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熙凤一听,心就一冷,遂回了头苦笑道:“太太,我不过关心宝玉!”
王夫人就道:“从前,我是真将你当了娘家人使唤的。但是你伤了我的心了。你真以为你做的,我都不知道呢?”
那熙凤见王夫人当着宝玉屋里众丫头的面数落她,脸上就有些红了。因笑:“我不过执行的老太太太太的令,一应表里,太太也都是知道的!我怎么就伤了太太的心呢?”一面说,这眼圈儿就有些红。阵亚岛划。
王夫人就叹:“你在府里是个举足轻重的。你的话,老太太能听进五分去。你敢说你没给宝丫头使绊子?这些话,我已忍了多时了。不想终究还是说出来了。”那袭人见王夫人口干气喘,忙过来倒茶。
熙凤听了,就问:“太太,我何时给宝丫头使绊子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我又有什么绊子好下?”
王夫人就道:“好。你问我。我就回你。之前府里那些个风声,最后都是不是你压下的?你压下了风声,就是在帮宝丫头的倒忙。我想你说知道我的心的。”说着,就慢慢喝了一口茶。
熙凤听了,便默了一默。果然太太是忍不住了。老太太卧床不起,那边邢夫人一心只在管束他兄弟身上,无暇他顾。王夫人果然就给她挑刺了。一时,熙凤的心里悲凉不已。因哀哀道:“我压下风声,只是为了眷顾林妹妹的名誉。究竟,她也是这府里的人。太太,果然没我的事了,我就退下了!”
王夫人听了,也不答言。薛姨妈姐姐教训了熙凤,心里得意,便又想拉拢她。因将熙凤送出了卧房门口,低低对熙凤道:“你婶子心情不好。你该体恤一点。”
熙凤就道:“婶子这话分明是怨我。只是,老太太定了乾坤的事,我哪有能力挽回?”
薛姨妈就道:“不要多想了。等一会子你婶子气消了,自然还会过来和你说话。”那薛姨妈一径回头拿眼使宝钗。宝钗会意,就过了来。笑对熙凤道:“凤姐姐。不必恼。太太要的什么,想必你也知道!”
那熙凤听了,就默了一默,方悠悠道:“宝丫头,太太的心,我当然知道。但你若有能为将宝兄弟扭转了心意,我身上这串管家的钥匙,立时就给你!”
宝钗听了,想了一想,就道:“凤姐姐,钥匙你先保管着。我可以等。反正姨妈横竖比老太太年轻二十多呢!我不急。”
熙凤听了,就缓缓道:“好。你若有耐心,便就好生地等吧。这串钥匙是个烫手山芋,谁爱拿拿去。”
说完了,就掀开帘子出去了。
宝钗同了薛姨妈,又回了宝玉房里。王夫人又问:“到底想吃些什么?我这就与人做去。”
宝玉就道:“什么也不想吃。只是一回在老太太那里吃的小荷叶儿莲蓬汤还好吃些。”那薛姨妈听了,在旁就笑:“真正宝玉会吃东西。那东西原不高贵,只是做着太磨牙,各种式样的银模子都得备几副。”
王夫人就道:“宝玉爱吃,怎么都要做。他若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以后也不必活了。宝玉若不在了,那边赵姨娘就上脸了。”想想,就又唤:“晴雯?谁是晴雯?”
那纱帐后侍立的晴雯听了,果然就出了来,在王夫人跟前跪下了。王夫人瞧了瞧她,不是说这个丫头惯会打扮卖弄风骚的?这会子她穿着淡青色的褂子,墨色的鞋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