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已满三十,而立之年,方才勉强修到灵虚三阶……”于墨的语调甚是平静,“比我后入门的师弟们,看我的眼神也慢慢从敬畏变为轻视,他们的修为都超过了我……”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在那天晚上……
那晚,他打坐完了,看看时间已差不多,便走出房间,打算去灵田看看十五日前种下的月光草。月光草是一种奇异的灵草,可以小幅度提升二阶以下灵药的药效。只是这种提升委实不太够看,十株月光草提炼出的精华,大约能提升一阶灵药十分之一的药效;二阶灵药五十分之一的药效。不仅如此,月光草最大的毛病还在于娇弱非常。
野外生长,需在月光充裕、灵力丰沛之处,且淋雨即枯。自行种植,则需小心伺候,非止淋雨即枯,还需以灵石蕴养。灵石灵力一旦不足供应,月光草立显枯萎之象。
好在月光草的成熟期甚短,一个月左右便可收割,算算日子也已过去了一半了。而这十五天,为了种这些月光草,他也已用去了将将二十块灵石。大约再有三十块灵石左右,月光草便能成熟了,于墨心满意足的想着,眼前仿佛浮现出自家小师妹甜甜的笑靥。
他所以会种月光草,是因这种药草成熟后,会开出重瓣的银色小花,将其用特殊手法风干,则能数十年不变,并在夜间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芒。那光芒非常柔和,放在屋内,整个房间便似笼罩在月光之下,唯美而朦胧。小师妹曾悄悄告诉他,她特别特别喜欢月光草。
小师妹是师父唯一的女儿,也是一直以来于墨心中最为柔软的一块。
然而他却在途经花园时,看到了小师妹与小师弟。他们并肩坐在一株杏花树下,春风轻拂,月影朦胧,杏花疏影摇曳不定。他听见小师妹笑声如银铃:“真的呢,我一同他说,他就立刻应下了,看来,他这些年还真是存了不少灵石下来。”
小师弟则嘿嘿一笑,语气中颇带几分不屑:“那废物十五岁便入了师门,到今年底便满十五年了,虽说修为低了些,但手中再怎么说,一两百块灵石还是有的。你再加把劲,等我上了灵虚六层,便禀明师父,娶了你过门!”
小师妹便叹了口气:“灵虚六层,哪是那么容易的事!等拿到月光草,我就去寻丁七,她上回应了我,要用七十块灵石买下这把月光草的。这样你就能再买一粒凝真丹了。”
于墨怔怔立在一边。是了,师父从前曾与他们有过约定,师兄弟几人中,谁的修为最先上了灵虚六层,便将女儿许配给他,日后继承上清丹阁这份家业。早些年,他每每想到师父的承诺,心中便觉一阵发热,可最近这三四年,他已不再认为自己能有那个机会了。
师父共有五个徒儿,他行二。大师兄去年成了婚,退出了这场竞争。三师弟则在今年年头破入灵虚五层,或者就在这一两年,便能冲破五层瓶颈,乃是几人中希望最大的,但小师妹却最讨厌他,嫌他生得五大三粗。四师弟早有心上人,也不会掺和此事。
小师弟是七年前入的门,如今已是灵虚四层修为。他生得年轻俊俏,口舌便给,日常与小师妹玩的最好。只是他万万想不到,这两个人,竟会合起伙来在背后做这种事。
他花了五十块灵石种下的月光草,小师妹一转手,便以七十灵石卖了,为的只是给小师弟买一粒凝真丹,好让他提升修为。这么说来,他的一片心意便只值了二十灵石。
沉默地立在阴暗的阴影处,于墨只觉通体寒彻,整个人都仿佛僵硬了一般。他恍恍惚惚地掉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了屋的,而后倒头便睡,竟也一觉到了天亮。
次日一早,他难得地睡了一个懒觉,直到醒来时,还觉得有些迷迷瞪瞪的。
等缓过神来时,他才终于想起来,月光草淋雨即枯,夜间的露水大了,也会对之有所影响,因此打从种下月光草后,他几乎每晚总要起个一两次,去看一看夜间的露水,若露水大了,还要以冰蚕丝绢拭去草叶上的露珠,是以他竟已有半个月都没能睡上一个好觉了。
他正发愣间,房门却忽然被人撞开了,冲进来的是神色惊惶的小师妹:“二师兄,怎么办?月光草……月光草都枯了!”
于墨稳稳地坐在床上,抬头看她,她的面容娇俏如初,但似乎已不再能引动他的心绪。慢慢的笑了起来,他说:“没事,我手头再怎么说,一两百块灵石还是有的,再说了,浪费二十块灵石总比还要再花三十块灵石来得好!”
没去管小师妹难看的面色,他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盥洗,不急不缓地收拾起自己的行李,而后背起行礼,走出门去,找到师父,跪了下去,端端正正地叩了三个响头。
师父却只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这些年、这些事,他早都看在眼中,却又不能早早说出来。吃一堑,长一智,少年人的路终究要少年人自己去走。
于墨就这样离开了洛城,他在青莽镇上待了好几年,受了几次伤,甚至有一次几乎死了。他的修为也在这一次次的历练中缓慢增长着,终于破入了灵虚六层。
灵虚六层于他,仿佛是一道关卡一般,破了,他才觉得自己终于有了回去洛城的底气。这些年里,他与洛城的姐姐一家时有书信往来,但却从未问起上清丹阁过。
他回了洛城,与他一道长大的外甥刚续了弦,见他回来,自是欢喜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