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目光在北辰云熙的脸上扫了又扫,又在太子的脸上扫了又扫,眼神深沉,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但他面无表情,并没有说话,众臣揣摩,皇上心中定也不太确定吧?
太子之事,可容不得丝毫错处。
若是被人冒充了,这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御医院院正到!”
“宣!”
随着皇上下令,御医院院正进殿,御医院正五十岁,但深谙养生之道,看起来才四十许,脸容清癯,享受四品俸禄,但却与四品京官有所不同。毕竟,御医院不涉政事。
这位院正叫巫文清,他走上前来,跪下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皇上!”
等巫文清站定,皇上问道:“巫卿,朕问你,这世间医术,腿断可能重复否?”
巫文清低眉顺眼,垂头,神色恭肃:“回皇上,医书有载,若腿骨断,只须矫正骨型,让断骨生长,假以时日,便能恢复。只是其间容不得丝毫差错,不然,则永远难复!”
赵盛元立刻道:“巫大人所说,腿骨断,是指新伤,还是指旧伤?”
巫文清道:“自然是新伤。旧伤腿骨已经长成,至瘸,还怎么矫正?”
左都御史颜刑舟提出异议:“巫大人,你说旧伤便已经不可矫正,是否太过武断?武定侯沈云霆致瘸已经两年,但前段日子,本御史见到他瘸腿已好,行动无碍,难道两年之伤,不算旧伤?”
巫文清一怔,沈云霆自从天牢出来之后,便不再装瘸,但是他不是招摇的性子,也不常出门,知道他腿伤已好的人并不多。巫文清身在御医院,有点清高自许,还真没有听过。
他目光动了动,道:“倒也不是不可复,但是,需要割开皮肉,打断已经长好的腿骨,让其再行恢复,其过程,残忍且血腥,奇疼奇痛,应该没有人可以忍受!”
右丞相姜颉道:“巫大人,御医院中不是有一种可以让人失去知觉的药物吗?服此药之后,是否可以忍受这样的奇痛?”
巫文清目光在空中与北辰皓不经意般交汇了一次,这才缓缓道:“不能!”
北辰云熙轻嗤一声,道:“你不能,怎见得别人不能?本王当初在战场的时候,一个将士被敌兵斩断了一条腿,他一手拿着断腿,一手撑地,硬是爬出了一里路,直到被同袍发现抬回营中。这样的奇痛,军中任何一个小兵都能忍受!”
赵盛元立刻道:“可太子殿下不是小兵!”言下之意,小兵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杀伐受伤,能忍受疼痛,但是太子身在京城,锦衣玉食,断断不能忍受那样的痛楚。
太子的声音朗朗道:“巫大人所言不差,这种奇痛,一般人的确难以忍受,换着未伤之前的本宫,也断然不能忍。但是受伤是个好的体验啊,本宫身历那么多事,心绪不免变化,身之疼痛虽然难忍,但与心之疼痛比起来,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之前太子面向皇帝,又是站在前排,巫文清并没有看见,此刻,听到太子发声,他吃了一惊,目光不由自主又极快地掠向了北辰皓。
赵盛元在那边也接收到了北辰皓的眼神,他干脆再次问道:“那么巫大人,就算断腿可以重续,有人可以忍受那样的奇痛,那么眇目可否重明?”
巫文清断色摇头:“不能!”
他回答得太过太坚决,倒是让众臣们都有些错愕。
巫文清似是为了佐证自己所说,续道:“一个人的眼部,是身体最柔软最脆弱的部分,却也是最复杂的部分,那里的血管错综复杂。就算挖出一只完好的眼睛填入那只坏死的眼睛,也不是放进去就能了事,还需要所有的血管和筋络对接,里面只要有一根血管对接不上,有一根筋络对接不对,也永远别想复明。除非神仙,谁能给人换眼?”
左丞相崔会元突然道:“巫大人,你能治河豚毒吗?”
巫文清摇头,道:“河豚剧毒针尖大小就能致人死地,无解药,我不能治!”
崔会元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又接着问道:“那有人能治吗?”
巫文清道:“无解药之毒,发作又快,食之应无幸理!”说完之后,他想起什么,神色有些变幻。
崔会元道:“可是当初苍阳太子在八珍楼误食河豚中毒,原本也应无幸理,却被人所救了!”
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那位苍阳太子端木景澄在京城里太过高调,而且那中毒事件,也闹得极大。当时御医院去了不少御医,巫文清因为为后宫一位娘娘治病,没有去现场,但也听说了。
听崔会元又提此事,巫文清道:“苍阳太子身份尊贵,身边不乏奇人,不乏良药,而且吉人天相,臣猜测,他所中之毒也并不深……”
“你不是说针尖大小便能致人死地吗?什么叫中毒不深?”颜刑舟问。
巫文清被问到结舌,讷讷道:“当时是因为有毒医弟子在,若换了旁人,定然不能!”
姜颉道:“也就是说,河豚之毒,理当是致命之毒,只要遇上医术高明之人,一样可治?那么是否同样可以套用,眼睛之伤固然难治,但遇上医术高明之人,同样可治?比如,那位毒医弟子!”
巫文清吞吞吐吐地道:“未……未必!”
北辰云熙挑眉笑道:“庸医!不学无术,自己不能,便以为别人也不能!”
巫文清面红耳赤,但很不服气,可他不敢跟北辰云熙对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