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见了这个东西,突然拍了下脑门道:“瞧我这该死的记性,光顾着听师傅讲故事,忘了正经事。”
翦月等几个宫女见惯了月牙如此,不由笑起来。
怀袖问:“是什么事?”
月牙嬉笑:“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老祖宗和皇叔父都邀请师父去参加中秋饮宴,我今儿去两处请安,都说起这个,我可是他们分派的信使,特来传话。”
又聊了一会子,月牙因说好去慈宁宫过夜,便赶着宫禁之前由宫女陪着回去了,月牙走不多时,怀袖便命掌门太监关闭宫门,顺带将翦月唤入书房。
翦月换了新茶,提着提梁紫砂壶走入怀袖书房的时候,见怀袖正倚在西窗软榻下抄撰经文。
怀袖见翦月进来,搁下笔,从旁侧的一叠宣纸中间取出几张红色福贴道:“我闲来无事,写了几张福贴,过些日子便是月夕节,你叫福全他们贴在廊檐下吧。”
翦月端了茶盏走过来放在怀袖手旁,接过福贴挨着个看了一遍,见都是些吉祥诗词,含笑点头道:“我明日便叫他们洒扫了,将这些贴上。”
怀袖侧脸对旁侧侍墨的小宫女道:“我有话说与你翦月姐姐,你去吧,顺便将门带上。”
那小宫女屈膝跪安后便转身出去了,房内只剩下她二人。
怀袖示意翦月坐于身旁软榻上,目光微阖沉思稍时问道:“往年,宫中过月夕节是什么样的情景?”
翦月皱眉想了想说:“往年我并没有参加过皇上举办的月夕大宴,不过宫内对于仲秋却是极重视的,我知道每年太皇太后这一天都会特意换上吉服与万岁爷以及后宫所有的妃嫔一同庆贺,且那些有头脸的王公贵胄们也会参加,并带着女眷一起,很是热闹。”
怀袖听着略点了点头,眼帘仍低垂着,像是边听便思量什么,跟着又问:“你可知宴席上可有外臣么?”
翦月又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好像没有,我记得刚入宫那年,太皇太后从正殿祭拜完月神回到慈宁宫,我跟苏麻姑姑陪着在慈宁宫中祭拜的时候,听见苏麻姑姑说什么中秋家宴,我大概记着是这个,当时却也不敢多问旁的。”
怀袖知道翦月往常因位份尚低,没亲眼见过皇家宴席,少不得还得去问问苏麻喇姑才明白。
思及此,心下拿定主意,对翦月嘱咐道:“明日你叫人将内务府送来的那些紫菊花蕊全都采摘下,晒干后留着,我有用处。”
翦月答应着,怀袖向门口瞧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你将我不穿的那几件旧棉袍整理出来,抽空给映莲送去,天渐转凉,她那儿也没过冬的棉衣,前日,我给了福全些银子,叫他代为置办了两件太监的棉袍,你顺带一并给你叔送去,我上次去看见那老人也可怜见的。”
说罢,从软榻内里底下的小抽屉中取出一个绣锦小囊递给翦月,翦月自然明白怀袖的意思,收起锦囊含笑道:“姑娘虑事这份周全,我们十个也不及。”
俩人又闲聊了一会子,怀袖便打发翦月去了。
心内忖度此些事情,不觉倦意又生,忆起在疆北府中,每逢月夕佳节,前好些日子,额娘便开始预备丰盛家宴,待月夕当日,阿玛从军中犒赏将士回来,一家人围坐桌前庆贺秋夕。
那时她年纪尚小,还被乳母抱在怀内,二姐朱赫塔娜与哥哥齐步琛为分月饼而吵闹不休,外祖母用面果子乖哄哭闹不休的哥哥,再晚些时候,待到月亮升上中天,阿玛带领全家老小在院内的供桌前焚香,供果,祭拜月神,额娘亲手切开又圆又大的月光……
那时年幼的怀袖时常望着那黄白色的月亮怔怔地瞧,总觉着皎洁的月亮上有世上最暖和的东西,才能释放那样柔美的华泽。
思及彼时,童真无忌时期盼着佳节的焦灼心境与此时万般思虑如何躲避佳节的喧嚣,不禁无奈一笑,抬起头仰望不久后即将圆满的一轮蟾光低语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话语刚落,只听见房檐边缘的青瓦发出几声轻微的脆响,开始,怀袖以为是猫儿在梁上跳跃,可凝吸细听时,竟觉似有轻微的脚步声。
怀袖心中徒然一悚,拉开门滑动箭步,纵身跃入院落中央,抬头向房顶看去,只见山墙后面有道黑影一闪而过。
怀袖没细想,移步轻身来至墙下,伸手臂拦着廊柱,脚蹬着廊下一个石墩凳,腿脚运力,飞身跃上廊檐,直奔正房山墙而去。
那黑影见怀袖竟然轻松跃上房顶,扭身跨步便跑。
怀袖只跃上房顶,眼见那黑衣人逃远,却并没有追赶。
她瞧出来那黑衣人飞梁跃脊如履平地,功夫绝不在自己之下,再者夜幕垂落,她不知对方底细,贸然追赶恐自己吃亏。
此时,耳边传来巡夜侍卫的更鼓声渐渐行近,怀袖飞身跃回到院落之中,刚才始见那黑衣人窥探她,怀袖并不惊惧,只一点令她疑惑,她方才刚走出院落时,那黑衣人似已有防备,像是了解她会功夫一般。
看他夺路遁逃时的模样,对宫中地形似是极熟悉,莫非是宫内之人?既是宫中人,是谁又对她如此了若指掌呢?这黑衣人夜半蹲在她房檐又想探听什么?
怀袖心内顿时被疑影重重笼罩。
隔日,给月牙上完了晨课,怀袖照例吩咐涣秋端上茶点。
月牙躺在怀袖的檀木软踏上闭目休息,突然坐起身子,嗅着鼻子使劲闻,口中不断啧啧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