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赫塔娜不愿再多理会马尔汗,携了信笺径自向房外走。
刚跨出门槛,听见身后马尔汗沉沉道:“生前富贵草头露,身后fēng_liú陌上花。已作迟迟君去鲁,犹教缓缓妾还家。世事皆时不待人,过了这一时便是后悔晚矣!”
朱赫塔娜虽嘴上逞强,但心内却将马尔汗的话听进了七八分,一路行向怀袖独居的院落,心中亦暗暗揣度。
款步行至绣楼上,令红晴等人只在外面候着,独自挑帘栊走进绣房,却见怀袖已舞剑回来,换了府绸薄纱常服正坐在窗下看书。
“刚舞剑回来,还是热身子就穿这么少坐在窗下,当心惹出风痛的毛病!”朱赫塔娜说话间,已伸手将屏风上的绣边短坎披在怀袖肩上。
怀袖亦起身挽扶着朱赫塔娜的手臂走向里间的临窗软榻,娇语笑道:“我什么时候这么娇气起来,你忘了在疆北,冬日里我只着小衣追着哥哥满院子跑,那可比这会子冷数倍!”
朱赫塔娜闻言,笑嗔道:“亏你还记得这个,如今你的身子亦不如前,也当好生当心,年前还趟……”话说一半,朱赫塔娜猛然反应过来,咬住朱唇硬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怀袖已听出她要说什么,悄垂下眼帘,轻声问道:“宫内的事儿,二姐都知道了?”
朱赫塔娜牵过怀袖的手,轻轻点头道:“我都听你姐夫说了,只无奈不得入宫看你,怀儿,这一年在宫内,你受苦了……”话说至此,朱赫塔娜已语带哽咽。
怀袖勉强勾出笑意,温声抚慰道:“那些都过去了,你眼下见了我的真人,还不放心么?”
朱赫塔娜伸手抚了抚怀袖削尖的下巴,轻嗔道:“你还说,瞧瞧如今瘦成这个样,当初我送你入宫时,可不是这般光景……”
怀袖拥住朱赫塔娜微颤的薄肩,轻声道:“宫内自然不比二姐这儿自在,小心应对自然难免,不过,姐也无需太过替我悬心,更切莫将这些告知疆北的阿玛额娘……”
朱赫塔娜轻轻拍了拍怀袖的手臂,点头道:“这个你放心,我心里自然有数。”说罢,从袖内掏出康熙的亲笔字笺。
“这是你姐夫今日下朝时由宫内带回来的,说是万岁爷御罢,将信封递给怀袖。
怀袖立刻由内取出信笺匆匆看过,立刻折了起来。
朱赫塔娜仔细打量怀袖的神情,却见她眉睫平和温婉,无半分动心的情态,心下不禁感慨:怀儿终日面对惶惶圣眷,心思竟无半分松动,痴者情苦,这丫头对容若终究放不下……
“信上写些什么?可是催你早日回宫?”朱赫塔娜问道。
怀袖浅笑:“不急!信上说了,可缓缓归矣!”
朱赫塔娜笑着轻点她鼻尖,宠溺道:“你这丫头就是胆子忒大,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早收拾行囊乖乖回去了,你居然敢跟万岁爷玩这些小把戏,虽万岁爷心有爱惜之情,你亦不可恃宠而骄哦!”
怀袖听见“恃宠而骄”四字,顿时玉颊绯红,嗔怪道:“姐姐词不达意,说的是这什么话!”
“若非如此,万岁爷怎不放旁人出宫省亲?”朱赫塔娜见怀袖含羞带怯,忍不住笑逗道。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我有正经事要跟姐姐说了!”怀袖说不过朱赫塔娜,扯了旁的话茬问道:“姐,你今日可得空出门么?”
朱赫塔娜挑了挑半边绣眉,问道:“你可是有什么东西要买的?”
怀袖摇头道:“我是想让姐姐陪我去趟爵爷府邸。”
朱赫塔娜闻言,侧目望了眼屏风后面堆放的这些日由碧云轩送来的大大小小的首饰妆匣,问道:“你不是说暂且不去还这些首饰么?怎么突然又想去他府上?”
怀袖道:“我并非去还这些东西,只是想去瞧瞧召羽郡主,这些日我一直思索此事,自被赐婚至今,这桩婚事波折重重,若换做其他女子,定无她这般坚韧,还不知她眼下境况怎样呢……”
朱赫塔娜缓缓点头,却又不禁疑惑道:“你身居宫内,又怎得与召羽郡主相识?”
怀袖便将此前官召羽与月牙公主共在清芷堂内受教一事仔细说与了朱赫塔娜。
朱赫塔娜闻言点头道:“如此说来,你也当去瞧瞧她,况且那日爵爷福晋已得知你出宫回府。”
怀袖亦点头道:“正是呢,可我就这么巴巴地突然造访爵爷府邸,未免太过唐突,所以才想与姐姐同去。”
朱赫塔娜略想了想,道:“前日我与爵爷福晋在大相国寺叙别时,曾说将咱们府内的那对八年生的金丝马尾兰草赠与她,爵爷福晋颇喜欢兰草,每次来咱们府上都围着那两盆兰草赏玩许久。”
怀袖蹙眉不解道:“那两盆金丝马尾是姐姐的心爱之物,往日为之不知费了多少心思,为何突然要送给爵爷福晋?”
朱赫塔娜听怀袖问及这个,不禁轻叹:“常言道此一时彼一时,你姐夫在朝为官,这些交际应酬上面的事,自是免不了的……”
此一时彼一时?
怀袖水眸暗动,心内细细咀嚼这句颇有深意的话,想起昔日姐夫与当朝宰辅明相交情莫逆,如今又已官拜正二品兵部尚书,按常理应不用附和于旁人,却为何……
朱赫塔娜见怀袖默不作声,知其向来心思敏锐,恐其嗅出其中端倪,笑道:“我即刻令人给爵爷府送去名帖,你改日随我一同前往便是!”
送走了朱赫塔娜,怀袖晚间捧书临窗,心内却始终思索日间朱赫塔娜不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