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袖坐在廊下的石阶上,仔细打量自己又红又肿累累伤痕的双手,不禁低声轻叹:这样的手,往后怕是无法再捉笔抚琴喽!
正自言自语时,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怀袖回头,正瞧见日间那个偷赠她小猪鬃刷的宫女笑盈盈在身旁坐下。
没想到你来的还挺早,我以为你第一天做事,早累趴下了呢!宫女笑道。
怀袖无奈道:是累趴下了,可没心思睡觉,来这里坐着反倒比在前面舒服些。
宫女点了点头,跟着笑道:你还饿着肚子呢吧?给你这个!说话时,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塞在怀袖手里。
怀袖将纸包打开,见里面居然是两个白胖胖的馒头,顿时感激地无法言语。
宫女笑道:快吃吧,新送来这儿的宫女都要挨饿三天,这是规矩。
怀袖捧着白面馒头大嚼,听见宫女这么说,不解道:这是哪门子的规矩,饿着肚子如何做活?
宫女轻叹道:这是那些管事的宫女定下,为的便是趁机盘剥那些新进宫女的银子!
怀袖听她如此说,方才恍然道:我说呢,日间一个老宫女卖我二两银子一个馒头,原来如此!
将两个馒头吃完,怀袖浅笑道:吃了你的馒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宫女笑道:我宫名换做映梅,新来这儿的宫女都唤我梅姐!
映梅?好俊秀的名字,你唤我怀袖就好!
映梅听她如此说,仔细打量怀袖的眉眼,片刻笑叹道:怪不得听闻外面的宫人说万岁爷待你极好,你长得好生俊俏,别说男人,就是女人见了都喜欢!
怀袖芙白的双颊泛出红晕,淡淡道:那些都是风闻,宫人们闲来无事说笑的话罢了!
映梅见怀袖提及此事时面色郁郁,便知她定是存着心事,岔开话题道:日间你曾提起说我长得像你见过的一个宫女,不知你曾见过的宫女可是在钟粹宫做事的?
怀袖听映梅提及这个,心内虽惊,脸上却只淡淡一笑,摇头道:我不过是说着玩的,此刻瞧你也不觉得像了。说完,悄然垂了眉眼。
映梅见怀袖这么说,站起身四下环顾,见并没有旁人,再次坐在怀袖身边时目光中竟隐隐泛着水雾。
公主师,您之前在皇上和诸位娘娘身边做事,我只想跟你打听妹子的下落,我与她同年入宫,她自被配入钟粹宫后至今杳无音讯,我实在是不放心她……
怀袖见映梅言辞恳切,为难问道:我只认得慈宁宫和我清芷堂内的宫女太监,旁的并不熟识,恐帮不上你的忙。
映梅闻言,缓缓垂下眼帘,手指扯着旁边的一株草叶,轻声道:也是,你是公主师,又不是后宫的妃嫔,即便是妃嫔之间也不见得时常来往,我也是一时急糊涂了。
怀袖见她神情抑郁,心下不忍,略想了想突然道:对了,我之前在清芷堂时,掌事的宫女翦月算是宫内的老人,她认得各宫的宫人颇多,若有机会,我替你跟她打听或许可知。
映梅闻言,兴奋地一把抓住怀袖的手道:真的?那实在太谢谢你啦!
怀袖却疼的脸上顿时血色褪尽,呲着牙低头望向自己伤痕累累的手。
映梅见状,立刻松开手,语带歉意道:瞧我,一时竟忘了你手上还带着伤,对了,我给你带了这个!说话时,由腰里掏出一卷乳白色半透明的带子。
怀袖望着映梅手里的带子好奇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映梅将带子塞进怀袖手里,说道:这是猪大肠,专门用来护手的!
猪大肠?!怀袖惊地瞪着手里的东西,脸上顿时露出嫌恶之色。
映梅笑道:洗干净了,不脏的,你这段时间手上有伤口,如果不用东西隔开,伤口成日泡在水里,久了要溃烂,到那时,你的这双手就彻底废了,这猪大肠柔软又能防水,缠在手上还不妨碍做事,你试试就知道啦!
听映梅这么说,怀袖方才勉强收下。
抬头看了看天色,映梅道:时候不早了,你今天也够累的,快回去歇着吧!说话时已站起身向欲向另一边的院落行。
走了一半,转回身笑道:对了,明天你还得挨一天饿,明晚上的这个时候,我还给你送吃得来。
怀袖感激地点了点头,正欲转身时,突然回身唤道:梅姐,你还没说你那妹子叫什么名字呢!
映梅回头笑道:我妹子的宫名只跟我差一个字,我叫映梅,她叫映莲。
映莲……
听见映梅如此说,怀袖顿时愣怔在当地,映梅口中的映莲莫不是……
转回至自己居住的院落,屋内已熄了灯,怀袖摸黑寻至自己的铺位前。
因为屋内人多,众人白天又累,耳畔早已鼾声不绝。
怀袖想起日间的那只老鼠,虽然身子疲倦至极,却全无睡意,只斜倚在床铺内侧的矮柜上,睁着眼望着窗外的月亮想心事。
不知此刻的容若,是否亦被同阖府家眷关入了狱神庙,又思及孝庄最后与自己说的那番话,怀袖不自觉低下头,轻抚摸着腕上的那只纹路华美的龙髓坤镯
胡乱想了一会子,或许因实在累极,怀袖靠着床柜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怀袖刚睡着不久,一个黑色人影便由房顶翩然跃下,悄步走进怀袖居住的房舍,四下打量一番后,轻轻行至熟睡的怀袖身边。
望着怀袖沉沉睡去的侧颜,目光最终落在那双布满伤痕的双手上。
黑衣人晶亮的眸子凝视着伤口斑驳的一双玉手半晌,忍不住轻声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