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别说了!”少年回到书台上摊开书:“你唠叨这些干什么?”
“不是您让我跟您说点普通百姓的事?说是皇帝得知道人民是什么样的……还有……”诺瓦翻着眼皮,回忆那些句子:“什么‘皇帝必须承认无知’啥啥啥的……”
“啊……但我不是叫你有空就说啊!”图拉真皇储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樟麻是什么?”
“哎呀陛下连樟麻都不知道,陛下真是没见识啊~~”诺瓦一下来了精神:“不过也不怪您,您这从小在白银琥珀堆里张大的卡德赐福之人自然没见过,樟麻就是野地里长的一种草,种子纤维能纺线,我们老百姓都用那个,便宜、干净、就是不如您这丝绸好看……”
“这种东西农业简报上怎么没有?”图拉真从书堆里拉扯出一本册子翻了起来。
“陛下您不用查了,这玩意没人种~~”诺瓦自顾自坐在台阶上,吃起坚果来:“现在都推广种棉花,商人不愿意收樟麻,棉花都成捆的买。”
“为什么?”
“咱哪懂啊陛下”诺瓦小心的把坚果壳收好,不能落在地毯上:“商人要屯什么,老百姓就只能种什么~~”
看着无法无天的啃坚果的女仆,图拉真搓了搓脸:“诺瓦啊,你说说,别的贵族家少爷,从小伴大的女仆都是苗条乖巧的淑女,怎么我堂堂皇储就摊上你?”
“哎呀陛下,您这话说的!”诺瓦气急败坏的爬起来:“我13岁就伺候您,小时候您还说我长得多好看,说长大了跟女皇陛下说娶我,吓得我差点以为要因为禁忌的爱而被杀头了!您这会改口了?”
“我那时候才10岁,而且我哪知道知道你长大了这么能吃?”图拉真重新翻起书来:“行了,有什么新闻吗?”
“陛下,这个新闻您得下来,我不敢大声说啊。”诺瓦一下神秘起来。
“皇储小时候的丑事你都敢说,还有你不敢说的?”图拉真头也不抬。
“那陛下我可说了……”诺瓦压低声音,四处看了看确认大厅无人:“拉米迪亚勋爵全家被灭门啦!说是被下城区的匪帮给抢了,屋子里到处都是血,仆人都死光了。发现这个事的是本都且萨尔的女儿哈柯,现在吓得昏迷不醒啦!”
“啊?那凶手抓住没?”图拉真一下坐起来,拉米迪亚勋爵是帝国最倚重的外交官,一直是母亲的左膀右臂。
“说是已经找到凶手,灰狗在抓了,不过陛下……有点事你得知道,这个您真得下来我跟您说……”诺瓦嗫嚅起来,一脸为难。图拉真没办法,只能走下书台,跟诺瓦站在阴影里,仔细听着窸窣的耳语:
“都说拉米迪亚勋爵的女儿伊柏林下落不明,可能被匪帮杀了……可是您还记得跟我总一起玩的那个女仆薇拉吗?领主大会晚宴那天她负责给摄政王斟茶,她说她从门缝里看见伊柏林不知怎么就跟摄政王他们在一个房间里,然后……”
“然后什么?”图拉真皱起眉。
“然后,伊柏林再没从那个房间里出来过……第二天,就说勋爵一家死光了!”
图拉真瞳孔缩进了一下,他摸了摸下巴,自顾自走回书台坐下,盯着窗口的玻璃发呆。
诺瓦将胖壮的身体缩在阴影里,不敢说话。
“诺瓦,我该吃药了,回去吧。”
六圣徒……下城区……
哈柯乖乖的吃了饭,洗了脸,换了干净的长裙。就坐在房间里发呆,窗外的天空开始变暗。仆人端上了萤石灯,哈柯随手翻了翻诗歌集,然后就安静的摆弄起檀木梳子,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仆人看着,松了口气,大小姐终于老实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哈柯嘴唇一直在无声的抖动,絮絮叨叨的念叨:
六圣徒……下城区……我得找到他们,我得找到伊柏林……我得去下城区……可是我该怎么去?
南边是下城区,但是有分区墙隔着,自己肯定是过不去城门的。守城的军士都是爸爸的人,如果爸爸叫自己老老实实待着,那些人也不会放我过去……
我需要帮助,我需要有人肯带我去下城区。除了伊柏林,我还能相信谁?
说道信任,哈柯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形象居然是一双琥珀色的明亮眼睛……
沙漠精灵的那个贵族,给她写情书的那个人,只有几面之缘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但是他在上城区,在使馆那边,不用过分区墙就能找到他。如果他肯的话,自己是可以去下城区的!
如果他不肯呢?
那他就不爱我,爸爸说的就是对的!我就不再想他了。如果他肯,他就给伽德雅立了功,爸爸就会承认他。
以哈柯的小脑袋看来,这似乎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那么接下来……就是用伊柏林的方法!
仆人们不再看着她,去筹备晚饭了。妈妈也准备晚餐前祈祷,哈柯有一刻钟的时间无人打扰!
床单!被罩!天啊这玩意怎么拆下来的?
哈柯从来没有自己摆弄过床铺,被罩被她弄得闷在脸上,喘不上气来。幸亏人的潜力是无限大的,哈柯七手八脚的还是无师自通的把被罩拆下来,然后困成绳子从窗口顺出去……
远征!远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