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一步一步转身进了正房,她本来就只是在门外,只是这走到床边的距离竟是如此遥远,每一步都千钧万钧之重。
她的心在颤抖,她的手在颤抖,曾经她为妹妹的不顾姐妹情分而伤心不已,如果事实真如她想的那样,那姐妹情分是否还守得住?
房中灯光昏黄,透着笃实的宁静,因着产妇不能着风,是以门窗紧闭着,空气中还残留淡淡的血腥味。
有丫鬟绞了滚烫的热毛巾来,在细心地为莫语搽去脸上的泪水和汗渍,有丫鬟在笼起旺旺的炉火,看到她进来,还未开口说话却被她一个眼神压了下来。
她的掌心早已濡湿,前进的双腿沉重无比,膝盖都有些酸软,但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想,或者说是打消自己心中几乎算是啼笑皆非的念头,她咬紧唇,轻轻伸出了手,撩开了覆在妹妹身上厚厚的被子,掀起她的衣裳。
看到眼前的景象,莫言深吸了一口气,心狂跳不止——那里,有一条一条的纹路,她知道,那是长期用布条紧紧捆绑勒出来的,倘若时日多了自然会褪去,只是想来前几日还绑着,所以来为来得及消掉吧。
轻轻问了贴身服侍的丫鬟:“王妃平日里沐浴是谁伺候着?”
丫鬟没料到她会问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稍稍有些错愕,却知道她是王妃的姐姐,又是医术高超的人,也就认真回答了:“虽然王妃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却从来不要奴婢们伺候沐浴更衣的,平日里都是奴婢们兑好了水,将衣服搭在屏风上就出来了,王妃自己洗好更了衣才唤奴婢们进去倒水的。”
莫言的心轰隆一声便响起了惊雷,炸得她头昏目眩,昏昏沉沉地走了出来,满眼的张灯结彩喜气盈盈,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下意识地便捡了条僻静的小路,无知无觉地一路回她平日住的小院去了。
心头正如锅里烧沸了的水一般,翻腾个不停,王府此刻必定阖府庆祝,一片欢声笑语吧,莫言在这远离王府的小院里,心却冰凉。
此刻的她感谢允之为她准备了这僻静的小院,让她能避开喧嚣独处。听府里的丫鬟们说,这里从前是王爷最心爱的地方,平日里心情不好了都会到这里来静一静,如今却让给了她,可见允之对她是上了心的。
可是,心如何,与命自不相干,有些事情,命里注定了,便是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有些人生来便是王侯将相的命,有些人辛苦劳作了一辈子,只为吃一口饱饭,世事终究无奈,每个人都努力想要挣脱命运的枷锁,怎料钥匙却在老天爷手上。
有太监急匆匆地往这边来了,吵吵嚷嚷的尖细声音穿墙而过,惊扰了莫言,温儿皱了皱眉头迎了出去,片刻便回身说太后准备回宫烧香谢祖先保佑,想回去之前见见莫言。见莫言没甚反应,于是急急地拉着莫言做在梳妆镜前,重新为她将松散的鬓发抿好,残妆也一并补好,还换了套新鲜颜色的衣裳。
莫言呆呆地如提线木偶,任由温儿摆布,装扮好了拉着往前面去了。温儿看到莫言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实在不放心,便禁不住嘱咐到:“小姐,一会儿见了太后你可要热心些,别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太后的权势可大了,在宫里皇上都怕她的,小姐若寻得太后的庇护,将来想来是高枕无忧了。”
莫言闻言,微微侧目看她:“你以为太后的垂爱对我有什么益处?我与她非亲非故,她如何会对我关爱有加?”
莫言对这样世俗早已失去了兴趣,这世间纷扰如此,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利益在掩饰,在撒谎,在陷害。
现在想来,她何尝不是如此,她为了自己不再涉入这浊世,为着自己妹妹的幸福,对允之百般刁难,还不顾允之的心如刀绞和熙祥的自责万分,假装失忆骗过所有人,这,不是自私又是什么?
太后回宫自然又是一阵的折腾,待温儿伺候莫言安寝,莫言才感觉到今日的奔波和心中的跌宕起伏,直觉得头疼得厉害,又唤温儿进来揉了好一阵,才迷迷糊糊觉着有些累了。
恍惚中,想着玉箫的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想着妹妹腰腹上的勒痕和稳婆说的话,想着那两个刚出生的孩子,想着太后临走前慈眉善目的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莫言觉得累极了,每个人都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戴上面具生活,殊不知面具戴久了,就会成为人的一部分,再也摘不下来。
她躺在床上,看着秋天微凉的夜风吹动窗帘,带着桂花的馥郁香气,调皮的玩弄着桌上的烛火。
烛火微弱,一切都昏暗不清。莫言在这晃动的烛火中找到了一丝倦意,刚要沉沉睡去,却忽然感觉到房中有了些变化,空气中忽然弥漫着浓浓的酒气,和本来不属于这里的陌生人的气息。
莫言一下惊醒,刚想叫人,嘴却被人紧紧捂住:“言儿不要叫,是我。”
那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还因着喝多了酒而有些含混不清,但莫言知道,这是允之。
允之感觉到她轻轻点了点头,才放开了手,看到莫言伸手揉了揉他刚才捂住的地方,忽然意识到言儿的脸白如雪嫩如春草,他的手掌本来就有些粗粝,再加上喝了酒手上没轻没重的,定是按疼了她,一阵心疼和内疚,忙上前查看:“我弄疼你了吗?让我瞧瞧。”
声音却沙哑得不像话。
莫言想起身,却猛然发现自己只着了单薄的寝衣,吓了一跳赶紧用被子将自己裹好。便此刻允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