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儿套着花府借给她的有点偏大的雨靴,撑着伞踯躅前行。眼前无边雨幕遮掩得天地一片混沌。看不清方向。
其实花小姐没有任何疾病,只是心情低落,自己所留的药方不过是些补气和中的调养方子。宋月儿想起在花府听到有关选秀的传言,轻叹了口气,也难怪她难过,凭谁若是得知未来将要离别家乡和亲人。进入那深深宫中一生侍君王,想必都会不快乐吧。
街上已空无一人,家已快到了,宋月儿还在痴痴地想:
那位美丽的小姐,花一样的年纪,她也有自己偷偷喜欢,却还未来得及开口吐露心声的人儿么?
心中好痛,仿佛眼前又出现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身影。
却不是幻觉,正站在雨中自己的家门前,举着伞静静立在那里。静静望着自己。
宋月儿呆住了。
轰隆一声雷鸣,震耳欲聋,吓得她本能地一缩手,伞坠下,落入脚边的一洼积水。
“月儿!”
他见状急忙跑过来,用伞为她遮挡。
“走开!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她拼命推他踢他咬他。像是在反抗一场非礼。
他任她发泄,坚定地将伞举过她的头顶:
“月儿,我是韩光,是你的韩大哥!”
“我不知道谁是韩光,我的韩大哥已经死了!”
一向矜持的她疯狂地吼着,推开他的伞,任雨水打湿自己的额发,顺着眼角滑落嘴里。
雨和泪一样,咸咸的,有点苦涩。
“月儿。对不起!我被那个云家追杀,有好心人救我躲在军营里,我很想你,但没法见你,今天是趁着下雨天值营换勤有松懈。偷了匹马逃出来的……”
韩光干脆也把伞抛开,抱着她的肩大声吼。月儿停下挣扎的动作,扬起挂着水滴的长长睫毛,幽怨深情地抬头望着那张脸:
“大哥!”
“月儿!”
热泪和着冰冷的雨水,流淌在脸上,被浇得透湿的两人在豪雨中紧紧相拥,似已忘却天地间的所有:
“你可知道我好想你。”
“我也是。”
“唔……”
……
震九霄提着荷叶包,站在郝小凤的小屋门前,却没有走进去。
左邻右舍门窗紧闭,似是无人居住一般。似是无人在隔厢带着罪恶感偷聆那屋里隐隐传出的声音。
令人耳热心跳,却又令人齿寒心凉。
“啊……求求你,不要再来了……”
郝小凤呻吟着,哀求着,却换来震大勇的沉声呵斥:
“哼!闭嘴!”
“呜呜……”
震九霄茫然地转身,双眼失神,跌跌撞撞地找了棵树,坐了下来。
“震大哥……”
他抬头,冷小虎正坐在自己身边,抱着膝,因长年饥饿而显得愈发大的眼睛也失去了神采。
“……小虎。”
震九霄觉得自己的声音生涩而陌生,好像是另一个人。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们?你若来,也许……他就不会来了……”
小虎将头深深埋在膝盖间,震九霄伸手想去抚他的头,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已失去:
小虎,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进去……
对不起……
雨开始落下,愈下愈大,把树下的两人淋成了落汤鸡。
却没人想到换个地方去避雨。
终于,门开了。
震大勇整理衣领迈出门槛,瞥见树下的震九霄,嘴角先是一抽,想了想,冷笑一声,故作不见,撑起一把旧纸伞扬长而去。
从半启的门中传来隐约的抽泣声。
门外的树下,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听着郝小凤的哭声和着雨声交织在耳边,抱膝坐在树下,没人想到要站起。
雨,似乎永无终止地下着。
……
云歌城外,一队人马在官驿门口停下。
“焕州选秀天使到,传地方官员速来迎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