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之战,天下哗然。
虽然朝廷下发邸报,言之凿凿的宣称这是流寇百般攻城不克,这才愤然引水灌城。
但是能够成为各地封疆大吏的,都不是傻子,更是各自有各自的门路。尤其是当听说李自成部损失惨重之后,更是对此事讳莫如深,再也不加讨论。
谁会在引水灌城之时,不将自己的人马先转移至高地?要大家相信,李自成会蠢到在灌城的同时将自己的人马也冲走大半,那真是把大家的智商按在地上用力摩擦了。
河南省各地根本就不会受邸报的影响,让李自没有想到的是,河南各地已经完全对大明朝廷寒了心。
正月二十三,就在李自成黯然从开封府撤军之时,已经收到战报的河南各地,却是掀起了投降的狂潮。
正月二十七,汝宁府知府巩煜仰天长啸,如疯魔了一般,将知府衙门厅中那一块刻着‘尔俸尔禄,民脂民膏,小民易虐,上苍难欺’十六字石碑砸了个粉碎,然后红着眼睛派人快马向李自成递上了降表。
紧接着,崇祯十二年二月初六,南阳府也快马向洛阳送上了降表,夹在洛阳府与南阳府之间的汝州,在二月初八也不得不递上了降表。
只有临近山东的归德府,二月中还在羞羞答答的态度暧昧,但当闯军的军队进入汝宁府之后,也快速的向洛阳递上了降表。
至此,李自成完全完成了对河南的统一,虽然开封府已经成了一片泽国,但是有汝宁、归德作为跳板,闯军依旧是保持了对山东的虎视眈眈。
不过在李自成损失惨重之下,人员物资俱被大水一冲而没,根本没有余力兵向山东,这才不得不安静了下来。
当李征拿到大明朝廷的邸报之后,更是直接扔在一边,看都懒的再看一眼。
大明朝廷的邸报在崇祯七年之前,也许邸报还有看的必要,毕竟那时大明还有信心取得胜利,对失败也不会避讳。
但是崇祯七年之后,大明朝廷不仅在满清第二次入寇中颜面扫地,更是在崇祯八年年初便被挖了祖坟。
外战不行,内战又耐何不了越来越多的反叛者,大明朝的风向就开始转变了,开始报喜不报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为了安定住人心,势必就得多制造一些鼓舞人心的假消息。
崇祯八年起,大明邸报之上,对于内外之敌,胜仗便一下子多了起来。
关宁军在辽东已经再也不似之前那般被人压着打,而是不断的‘开疆拓土’,邸报上不断出现关宁军痛揍建奴的‘捷报’,不是今日斩首数百,便是前日溃敌数千。
至于流寇军队,那就更加‘凄惨’了,这里被斩了数千,那里又被屠了数万,若是将崇祯八年至崇祯十二年这四年的斩首数字加在一起,那满清早就亡了族,流寇就更不用说了,估计大明都不会剩下多少人了。
至于这些消息有没有会人会信,估计写这些邸报的枪手都不敢保证。
李征此时端坐在椅中,再俯案看着桌子上的抽象地图。
他并不是想趁李自成虚弱之时兵发洛阳先灭了他,因为这对他并无半点好处,尤其在这刚刚送走李自成紧急派来,并对自己谨守承诺感恩戴德的使者之后,他更没这个心思。
虽然他并不看重军阀之间的承诺与信用,但是若是有可能在维护自己首要利益之后,还能维持这种信用,他还是愿意做一个守信之人的。
他的目标是太原府,这次并不是因为土地,而是为了商业利益。
在这小冰河时代,大明最火爆的生意不是别的,正是皮毛生意。
李征初来潞州抢来的几个小商行,如今在他的大力支持下,早就迈出了潞州府这个小池塘,在山西内部已经是巨无霸的存在。
但是在山西他可以做到一手遮天,可以用官府垄断地位将商行硬生生的托成巨无霸,尤其是官府信用担保出来的山西钱庄,如今更是将触角伸到了山西的各个方面。
当时的军票,如今的晋元,已经在山西全面流通,彻底改变了银子的地位。这种票币,虽然如今还是显得很稚嫩,但是却已经给李征提供了巨大的帮助,和无穷的税收收益。
但出了山西,商行还有多少本事,那就只能看底蕴来说话了。
偏偏这个方面,他的商行却是完全上不了台面。不仅仅是硬实力方面,在软实力方面,更是已经开始显露出糜烂之态。
摊子急速的扩大,人员海量的招募之下,难免会出现良莠不齐,再加上制度各方面的一片空白,各种舞弊和贪腐更是层出不穷。
若非还有随风组织存在,这个巨大的商行肯定会完全成为藏污纳垢之地,完全靠着政府在后撑腰过日子。
但随风也只是一个情报机构,里面的专业人士寥寥无几,商行里面的水极深,有时就算将帐本拿到你面前,你也根本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这也是李征最头疼的问题,缺乏足够有专业知识的眼线来监督和核查商行,在严刑峻法震不住众多硕鼠之后,只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被动的等待出问题时才找出问题人物来。
就拿皮货贸易来说,财大气粗的山西商行,与塞外蒙古人的谈判却是处处落人下风,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
不仅拿货价比别人贵,拿到货更是差一等的东西,但是无论换了多少个掌柜的,如何改变绩效模式,也都会只持续极短时间的成效,却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不了这种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