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王家大宅的后宅荒院自建成之始怕是也未曾如此亮堂过,如今着实是蓬荜生辉了一回。
宁朝暮被几名护卫从陷阱底部捉出,用绳子捆了按倒在地,她垂眼不动,任凭那护卫捆得再紧亦是默不作声。
片刻之后,自那荒院之外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爹,发生什么事了,劳您大半夜大动干戈?”
听此声音,宁朝暮不由得眼皮一跳,那说话人确是王家现任家主王仲阳无疑。可这王仲阳居然称那老者为父,那其身份便是昭然若揭。
此人乃是王家上任家主王逸真,昔年为先皇的至交好友、御用神医。自前些年先皇驾崩之后便辞官退隐渺无踪迹,不曾想却在此处遇他。
“今日逮着一小贼,胆大包天竟敢夜闯我王家。”王逸真沉声开口道。
王仲阳听此,便接口说:“既然只是小贼而已,那便扭送丰邑官衙罢了。天色已晚,父亲您早些休息可好?”
王逸真冷声一笑:“……可这小贼,着实不简单。临了之时撒了一把药粉于身前,内里材料真真出人意料,居然含着宁家的后天之毒。若不是为父提前提防,此时免不得就着了道了。”
此话一语惊起千重浪。王仲阳登时不发一言。
宁朝暮被按在地上,只觉得制她之人松手而去,随着王仲阳而来之人也是退到屋外去了。便心下明了,定然是王家父子下的命令。毕竟这隔墙有耳,迫害宁家之事万一走漏了丝毫风声,那便是有损王家清誉的大事。
片刻之后,宁朝暮隐约觉得身前被阴影之地笼罩,随后便听得王仲阳的声音响在耳边:“你是何人?”
宁朝暮不动不语。
王仲阳伸出手,钳住她的下巴,将她掰至正前,细细端详。
宁朝暮美眸之中尽是仇视之色,牙关紧咬,与王仲阳对视之间,端的是恨得光明磊落。
“你……你是宁家小女?”
王仲阳瞠目结舌。
一瞬间,宁朝暮仿佛是觉得自己花了眼,在王仲阳的眼神之中居然看到了一抹极其复杂的神情,悔恨、自责、惊喜……皆是她思之不懂的情绪。
宁朝暮眼神暗了一暗,孤傲之情犹在,只当自己方才那刻出现了恍惚幻觉。面前之人确是五年之前让宁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之人,是她此生最大的仇家。
见宁朝暮不说话,王仲阳微微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至王逸真面前。
方才王逸真亦是细细看清了宁朝暮的容貌,若说她不是宁家人的闺女,他怕是丁点儿不信的。
“既然是宁家人,那便斩草除根了吧。”轻飘飘一句吩咐,便似是决定了宁朝暮的命运。
“爹,如今宁家已经式微至此,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出乎宁朝暮所料,王仲阳却是心软求情。
王逸真听此不由得冷笑道:“我幽居此处五年,守着内里那贱人,便是为了引出这宁家之人。仲阳,莫以为当年你差人救走宁子规的事我不知晓,我还不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王仲阳面上一凛,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原来……原来这事……”
宁朝暮听此亦是心中大动,本以为当年之事王家主事者是这王仲阳无疑,可不曾想,当年居然亦是他派人救走了父亲。
听在耳中,想在心里,愈发觉得此事扑朔迷离。
“宁子规事到临头却还临危不乱,早先送走了两个女儿。这一手,连我也算漏了。我随后派了阴段天前去追杀,却不曾想被人反杀。从此这宁家女儿杳无音讯。”
“我本有机会将宁子规斩杀,可若是他死了,这宁家女儿今日怕是也不会找至此处,自己送上门来。”
王逸真说至此处仰天大笑,笑意之间皆是自得之色。
待得笑声渐缓,他又接着说道:“前些日子为父闭关潜修,让那宁子规逃脱了监视一回。昨日线报重新发现了他的行踪,却不曾想他居然一路来了丰邑,还敢在我王家的眼皮之下与这宁家余孽碰面。不过正好,如今这宁家小女送上门来,却也省了我派人去捉的麻烦。”
宁朝暮杏眼怒睁,嘴唇紧咬。她本以为五年之前父亲的逃脱与自己的逃亡皆是无意而为之,却不曾想还是在他人的股掌之间辗转,被人看了如此大的一个笑话。
当下,她不由得出口骂道:“老匹夫,你如此丧尽天良就不怕遭了天谴吗!”
王逸真面上一变,待得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已被一脚踹至了门边,弄出了极大的声响。
宁朝暮蜷缩在地,胸腹之间皆是痛到了极致,额头之上冷汗大滴大滴滑落,面上不看便已知道,定是煞白煞白。
“当年我策划了那般变故,自然是没想有什么善终。我当初确是给过你父亲面子,可他死不买账,那就不怪我心狠手辣。你宁家这后天之毒,却是我王家的活命之药。我不想看着我儿就此殒命,便只能让你宁家断子绝孙了。”
“可不曾想,这计划远比不上变化。我这心心念念要救的儿子,却是通敌为奸的逆子!”
“爹!”王仲阳听此,当即便跪倒在地。
“当年我无力更改宁家的命运,可如今我不想看着您错上加错!如今我气数已尽,彦儿的病症又不是后天之毒能拖延的了。我们为何还要将错就错,对宁家施以毒手?”
王仲阳跪倒在地,恳求之声切切。听在宁朝暮耳中,却是莫大的讽刺。即便如今醒悟了那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