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寒风徐徐中,宫灯零落。
俯瞰眼前宫殿,殿中主子和下人皆睡去,没有一丝儿声响。
猫儿躲在树杈上,心惊胆战间,紧紧拽住一旁萧定晔的衣襟,强挤出一点笑意:“要报仇,咱下去地上成吗?奴婢恐高……”
他乜斜她一眼:“猫不会爬树,你羞不羞愧?”一只手再加了把劲,一拉就要将她拉进怀里去,又续道:“本王并非要占你便宜……”
抬头看见清澈眼眸的少女,这一张负了伤的脸着实不怎么赏心悦目。他咧了咧嘴,道:“真丑!”
她噎的滞了一滞,决计在这个他帮自己报仇的关键时候,要忍,要忍。
她不但忍住火,还拍马道:“殿下人中龙凤,旁人自然望尘莫及。”
他摇摇头:“本王自然玉树临风,可这与你丑没有关系。”
她险些喷出一口老血,立时扭头再不理他。
他微微一笑,卷起手指放在嘴边,发出几声清脆鸟叫。
近处不知何处立刻传出同样的两声鸟叫做回应。
猫儿立刻集中精神,想要看看萧定晔出什么幺蛾子。
远处点起了几个灯笼,灯笼凌空缓缓飞来,鬼气森森。
猫儿不明所以,立刻往萧定晔身侧一靠,不由自主握紧了他的手。
他低头瞟她一眼,并不说话,只静观事态发展。
那灯笼一飞便飞进了眼前的宫殿中,在院内来回晃动。
院内配殿的窗纸接连亮起,继而正殿里也点亮烛火。
有宫娥的声音颤悠悠传出来:“谁?”
并无人答话,那灯笼却上下飘忽的越加无序。
灯笼腾挪间带的光影憧憧,猫儿隐约瞧见有黑衣人的影子,方才明白这其中的玄虚。
她有些不服气,悄声道:“如果我手上有人,我什么都做的成。”
耳边萧定晔冷哼一声:“你手上有鬼,也没见翻出什么浪来。”
她又噎的说不出话来,却听他极轻微的“嘘”了一声。
她忙忙住了嘴,探着颈子往院中瞧去。
此时正殿门“吱呀”开启,有宫娥战战兢兢持烛而出。
院中灯笼立刻齐齐熄灭,黑衣人们不知怎地的一动,身上衣裳立时改了装,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纷纷现身,上上下下跳个不止。
宫娥“啊”的尖叫不止,摔了烛台,扑爬连天逃回了殿中。
但听殿里传来几声巴掌声,新白娘娘声音颤抖而狠厉:“出去……去看到底是什么……”
殿门却久久没有打开,没有一个宫娥和内侍敢再钻出来。
猫儿重重哼了一声,暗骂道:“就这点胆量,也敢打我!”
萧定晔跟着她冷哼一声,低声道:“你现在倒是一副英雄豪杰的模样,被胖揍的时候不见你雄赳赳站出来。”
她不由泄了气,转头看他:“殿下究竟站在哪一边?”
头顶密枝如盖,月华穿过枯枝,细细碎碎的投射在她面上,她的嗔怪带着些自己人的亲密感。
他微微一愣,垂下眼眸。
她的面颊肿胀的看不过眼,可双唇却依然如常,唇珠分明,唇线从唇珠往两边延续,到了唇角时微微往上翘起,仿佛随时都在浅笑。这让人有时候分不清,她生气时究竟是真的生气,还是只是在耍花腔。
他忽的没头没尾道:“如果你能活久一点,我便……”
猫儿的目光不离院中那些“小鬼”,只微微侧了脑袋,问道:“便如何?”
他心里忽的有些乱。
便如何呢?
便不利用她吗?不将她带到军中去吗?
不可能的。
若不是为了利用她,早在母后突发重疾、险些药石无灵那晚,她满嘴的鬼神诳语,就足够将她处死了。
根本活不到今日。
他一时想不出他究竟想说什么,她此时已全然转过脑袋,一瞬不瞬看着他,追问道:“如何?要如何?”
她眼珠子一转,试探着问道:“你放在我那处的那些个玉石,是不是就不往回要啦?”
他想起在井下坑道里给她的那些玉石,再看着她满脸希翼的神情,缓缓硬了心肠:“你此前可听过我的传闻?”
她歪着脑袋看他:“可是说你fēng_liú好色?”
他帮着她补充:“还吝啬成性。宫里没有任何下人,曾收到本王的赏银。”
她听他又恢复了“本王”的称呼,心知他摆起了架子,一时简直要后悔的捶心。
早知道就不该提这码子事,这位皇子的吝啬她又不是没领教过,还欠着她珍珠、蜂蜡和干花瓣呢!
她正要说上两句话将此话题移开,颈子倏地温热,她领口里的坠子已被他捞了上来,一瞬间就从她脑袋上扒拉了去。
继而他说出更令她心碎的话:“余下的两件,等回了废殿交还给本王。”
她身子一晃,心疼的简直不能忍。
他继续冷着脸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宫里更没有,记好了。别哪天因着贪财,将自己小命掉丢。”
深更半夜,他在树梢子上同她身体力行的讲鸡汤,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她的嘴瘪了几瘪,一颗心拔凉拔凉,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哑声道:“这个事情告诉我,男人的话若能靠的住,母猪就能上树。”
他本来硬起的心肠迅速一软,揶揄道:“你作为母猪代表上了树,有何感想?”
她转头再不理他,只默默看着院中“小鬼”们的跃上跃下的表演,将殿里的下人和主子惊吓的吱哇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