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闻言摇了摇头,止住了李卑的话。
“这事不是你们的错,圣上已有旨意传来,着兵部右侍郎杨修龄任三边总督,刘广生为陕西巡抚,张梦鲸为延绥巡抚,李应期为巡按御史。”
这则消息还未传到守备一级的耳中,李卑等人一听,心中皆升起了寒意。
圣上果然对陕西官场进行了大清洗,一个不留啊!
几名心腹将领互视了一眼,面容肃穆,都收起了平时的态度,认真了许多。
李卑清了清嗓子说道:“依卑职看来,贼人有在陕北汇聚的势头,现在岳大人正在宁州,诸军用命,必不会让固原乱军和高贼汇合,假以时日,必能歼灭流贼。”
洪承畴闻言点了点头,“不意陕地乱民纷起,本官已上奏朝廷,听候严加治罪,各位将军必要守好吴堡、葭州一线,截断贼人去往山西的道路。”
千总马科说道:“吴堡经大人苦心经营,城高池深,兵勇众多,决无可虑,还请大人放心。”
“本官并不担心吴堡,然葭州由刘将军固守,他在碎金镇被火贼所败,虽然随后屡有斩获,但本官担心火贼复来,刘将军力有不逮,所以召各位将军前来,商议如何对付火贼。”
如果不是洪大人提到李自成,一群将校已经将此人忘之脑后,听了这话,方才想想此人连战刘宇浩、贺人龙、黎国栋、伍烈等人,鲜有败绩。“
书房中沉静了下来,外面不时传来爆竹之声,让人有些心烦。
李卑出言说道:“经末将看来,目前当以高逆和二王为主,火贼占据了十八寨便无动静,咱们严加监视即可。”
洪承畴见将校们并没有将重心放在李自成身上,摇了摇头,说道:“猛兽捕食之前,不鸣不动,是为蓄力,火贼现在悄无声息,安知是否正在蓄势呢?”
经他一提醒,几位将佐不禁点了点头,马科出列抱拳请命。‘
“大人,城中尚有一千人马,咱们可以先破十八寨。”
李卑出言反对,“这样不是上策,别忘了府谷、清涧尚有几万流贼,他们的眼光都看向葭州和吴堡,咱们负有守土之责,大人更是立下军令状,城中士兵守城有余,但要进攻则显不足。”
“李将军说的不错,直接出兵并非上策。”洪承畴微眯双眼,左手五指轻扣案桌,发出有节奏的敲击之声。
“但不闻不问,任其坐大也不是办法,咱们可以用间。”
“用间?”
诸将来了兴趣,静等大人说话。
洪承畴收敛了笑容,面孔有些阴冷,“孙子兵法中便有用间之道,这些流民的成份复杂,正好为我所用,你们安排一些精悍的部下,分批潜入十八寨和其它流贼营中,一来可以打探贼人的虚实,而来可以策反他们的头目。”
“大人妙计!”李卑听罢不禁喜形于色,轻声说道:“卑职手下有不少能人异士,这些流贼的头领们四处招兵买马,正好让他们混入其中,如能引起内乱,不动刀兵就能将其剿灭。”
洪承畴点了点头,“你们要多想想,流贼们提着脑袋造反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粮食、女人和权势,咱们用金钱和官职收买他们内部头目,让其自乱,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一听这话,所有将校都看向了参政大人,心中充满敬意。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马科身形站的笔直,“大人洞悉人心,这招也可以用于其它流贼,如二王、满天星、点灯子这些贼人胁裹甚众,正好可以在其中大作文章。”
洪承畴见诸将喜笑颜开,心中轻轻一叹,换着自己总督三边,必定不会用这样温和的手段。
杨鹤此人一生都在做学问,跟其它东林党人一样,搬弄嘴皮子还行,哪里懂太多兵事,圣上派他来的意图,洪承畴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没钱!
以抚为主!
不过自己对付这些流贼的方法有很多,杨修龄在前面安抚,并不妨碍自己在后面动刀。
只要自己清剿得力,杨鹤这种书生能奈我何?
洪承畴从请来戚元弼开始,就下了用武力征剿流贼的心思,只有杀光这群乱民,才能让社会安定下来,让人民安居乐业,让大明国泰民安。
有了钱,练好兵,辽东的战事,便不会如此艰难。
这些流贼和东虏遥相呼应,罪不容诛!
自己这份心思,并不曾与任何人坦露,虽然是四品大员,但洪承畴知道自己在陕西并没有多少话语权。
想拿到更多的话语权,得靠战功,而高迎祥和李自成等人是自己崛起的机会,青云直上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轻声说道:“咱们谈谈高逆下一步何去何从。”
延安府是一个特别敏感的地方,好似整个陕地的棋眼,高迎祥将棋子摆在这里,便有着无尽的可能。
就这一招,足以让洪承畴对高迎祥十分重视。
诸将想了一下,仍由李卑上前答话。
“大人,向西贼军可以和固原叛军汇合,向北可以去向青涧、府谷,向南亦能行那虚虚实实之计,再入汉中,所以实在不好妄加判断。”
“你们都判断高逆不会向东而来?”洪承畴冷不丁问道。
屋里没有人回答,代表着他们共同的心思。
流贼就是流贼,如同泼出去的一盆水,四处乱溅,怎么会来进攻坚城呢。
“兵法上有出其不意这招,你们都想不到,也许就是一个巨大的破绽,流贼正好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