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夏有很多话想对田建设说,可是她说不出口,她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就关门回自己房间去了。
坐在书桌前,接着昏黄的灯光一样一样地看着周围的东西,其实,田小夏是个勤奋的姑娘,在这样的光线下她能看得进去书,成了这个贫穷的小岛一巴掌数得过来的女大学生。
在大学,她能超过很多城里的学生,每年拿奖学金,成功争取到交换生的名额。
其实考上大学了,户口和粮油关系都转到学校了,也不存在农村户口还是城镇户口了。但是等分配的时候,还是要看之前的户口在哪里。
上辈子忙着开学之前转户口就是听了陶金玲的鬼话,转到沪市,毕业分配也就到沪市去了,不会再分到县城,甚至镇上。
在国外,她能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完成研究生阶段的学习。
工作了,她能彻夜翻法典翻案例,赢一场又一场漂亮的官司,成为知名律所的合伙人。
田小夏回顾自己的上辈子,在学习和事业上她没有遗憾,甚至可以说她做得很漂亮。可是在亲情、友情、爱情方面,她实在是十足的失败者。
田小夏攥了攥拳头,如果她能长久地留下来,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再重蹈覆辙,爸爸要好好孝顺、妈妈…既然那么多年杳无音信,那就继续从我们的生活中路过吧。
越想越清醒,越想越没有睡意。
朦胧间,田小夏听见西屋有动静,她接着月色看了看上发条的闹钟,才三点多,大概是起夜吧。
可是动静并没有很快停下来,西屋门开了又关上,然后是堂屋的门开了,感觉想着前前后后拿了好几趟东西,然后堂屋门关上了,接着又是院门打开关上。至此,整个院子里才有恢复了静谧,只有耳边闹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大半夜的,爸爸去哪?
田小夏想起来看看,可是透过窗帘缝,看着只有月色的院子,又有些不敢,想着应该很快就回来,想着想着就真的睡过去了。
等她再醒来,已经天光大亮了,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田小夏起来在西屋门口喊了两声,没人应她,她推开门,没人。
田小夏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还是没人,所以爸爸是没有回来吗?
走到厨房准备做饭,可是看到灶台,田小夏犯难了,这烧柴的灶是什么情况,用柴起火这一项技能田小夏早就已经没有了。
她转了两圈,居然连打火机都没有,只有一盒火柴。那能怎么办,上呗,不就放把火!
等她在熏晕自己之前终于把火生起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惦着大铁锅就着现有的菜按记忆中的做法把饭菜整治好,那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南方的七八月,说酷热难当也不为过,何况还是在烟熏火燎的厨房。田小夏投了两把毛巾擦了擦手脸。回到房间一看十一点多了,这老田是去哪了?
田小夏热得一点食欲都没有,站在灶台边拿个碗随便吃了半碗饭就把菜又放到了蒸笼里。
昨天下午被从海里捞上来浑身湿漉漉的倒没什么感觉,这会出了一身汗,想洗个澡都不行。
上辈子养成的毛病也带来了,实在粘腻得难受,只得在院子里用大盆晒几盆水,等下晌太阳快下山了,水也晒温了。
田小夏在堂屋转了一圈,说是堂屋,只因为这间屋子在中间又比较大。客厅该有的一概没有,都已经九几年了,不说电视冰箱吧,这堂屋连沙发都没有。
堂屋里只是堆着一些杂物,渔具、还有几口袋粮食。
转回自己的东屋,硬板床、睡得已经很薄的褥子、纹理已经有些歪歪扭扭的凉席、洗得发白的单子……书桌,五斗柜,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田小夏此时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家实在太穷了,也不怪曾经的自己会被出手阔绰的妈三次两次就撩拨心动了。
得赚钱啊,上辈子自己去上大学的路费和第一年的学费都是自己那个妈为了表达诚意给的。
既然现在不打算再和那个妈有什么牵扯之后,这笔钱是拿不到了,看着家里这个样子,估计路费都难凑出来。
田小夏正琢磨着去哪里找钱呢,院门被推开了,她一看,田建设回来了,赶紧迎了出去。
“爸,你这是…”刚准备问你这是去哪里?可看到田建设手里拎的半桶小鱼小虾和肩上搭的渔网,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爸,你这是赶海去了呀?”田小夏给过他手里的桶。
田建设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径直走向了院墙边的架子,把渔网搭了上去。
田小夏正手忙脚乱准备把火重新生起来热一热饭菜的时候,田建设走了进来,摸了摸蒸笼里的菜碗。
“不用热了,还温着呢,天气也热,我将就着就吃了。”
田小夏看田建设,哪里还热呀,只是天气热,不觉得凉罢了。她正要说,田建设已经抬着一碗饭大口吃了起来。
“爸,你怎么夜里就去赶海了,原来都是天蒙蒙亮才去的。”
“这两天涨潮早,而且,夜里人少,容易得好货。”
“不用那么辛苦的,咱们有的吃有的穿就行了。夜里出海太危险了。”
田建设看她,“没事,夜里人也多,只是没有早上多。你也别说气话,我是说过,如果你拿了你妈的钱我宁愿打断你腿不让你去上大学,可我那也是气话。你上大学的钱,我这些年都在给你攒着呢。”
田小夏低着头没有说话。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