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剑动,天地混沌。
天地清明时。
萧风静立原地,似乎一动未动。
三个黑衣少年毫发无损,只是微微愕然。
河风微凉,芦苇洗去半壁清风。
绿林如海里一阵沉默。
仰卧的年轻人头顶正巧飘落一缕绿屑,他随手接过。
其上一丝血,格外清晰。
他呆了呆,猛地大笑起来。
剩余之人却如何也笑不出来。
这些,不该是人力能为的。
萧风平静说,“让他们走,公平一战。”
话语微微一顿,他又补充说,“或者,我杀了你们,然后再同他们一起离开,这样更方便些。”
芦苇荡里风声飒飒,无人回应,唯有年轻人大笑声不止。
萧风便回头冲三人眨眨眼,微笑了下。
三个少年人回过神来,点点头,一掠而去。
风声飒飒,芦苇荡漾,有血腥味微微飘荡。
没人再出手。
也没人离开。
……
芦苇荡里大战将起,各色人等因各自的原因互不退让,芦苇荡外却有另一番云淡风轻。
一位老者小酌着从农家求来的自酿米酒,蹲坐在地上看着芦苇荡里。
不远处,一些稚童扎堆窃窃私语,不时对着老人投来好奇眼神。
对于生长在芦苇荡里的孩子们,这老人长得很像平日里从黄楠城出来赏景的老先生,可那些与家眷们来这边游玩的老书生都是自带佳肴好酒,没谁乐意喝这些糙酒。
老人转头看了他们两眼,和蔼笑了笑,忽然对着一名垂髫之年女童招招手。
小女孩儿有些怯生生走上前。
老人自顾自掂量了一下老旧的钱囊,囊中羞涩,只能倒出十几枚铜钱来,便一股脑交给了女孩,吩咐她去让爹娘煮一尾从怒涛江捕捞的黄鱼来。
女孩眨眨眼,立即眉开眼笑,蹦跳着离开了。
老人笑着摇摇头,芦苇荡里的孩子黄发垂髫时,怎就不懂得怡然自乐呢?
芦苇荡附近的人多是渔民,家家养水鸭顿顿餐黄鱼,老人的要求一点不难为人。
没多久,女孩端着盛放有一尾清蒸黄鱼的木盘而来,葱花与老姜的份量很足,还特意加了酒酿与几丝火腿。
老人接过筷子,丝毫不介意这乡野农妇煮鱼之法完全埋没了黄鱼的质朴滋味,小小一尾黄鱼,人心足了,才是真正滋味。
然后,他就蹲坐着开始下筷如飞。
小女孩见老人吃得津津有味,格外开心,立即不怕生了,细细说,“爷爷也是黄楠城里的人吗?”
老人吃相稍稍斯文了些,摇摇头,却一言不发。
小女娃便哦了一声,有些遗憾。
村里同龄人都以去过黄楠城作谈资,总说城里头是如何气派,城内富人是如何阔绰,她从未去过,自然憧憬羡慕得紧。
老人吃完了那一尾清蒸黄鱼,把木盘和筷子递还给小女孩,轻声笑道:“等我走了,你与爹娘说一声,今日就离开芦苇荡去十里外的那个观音庙里烧香,烧过了香,便可与那观音娘娘讨要一些银子。嗯,敲碎娘娘手中石头玉瓶,里头就有。女娃儿,记得取了银子后不要急着回家,最早也要等明天天黑以后。还有,别忘了这话儿等我走了再说,离家要早,归来要晚。”
小女孩一脸茫然,跟听天书似的。
老人不在意笑笑,“你就当我是土地公公好了。”
小女孩立即雀跃起来,“爷爷真是神仙?”
老人摸了摸女孩的脑袋,伸手指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声张。
小女孩使劲点头。
老人便低下头,拿手在地上画了横十七道纵十七道,似乎这就是个棋盘了,然后便开始昏昏欲睡。
女孩便识趣离开。
只是女孩子却不知晓,老人哪里是什么庇佑一方水土的土地神,不过在这里人看来,早与仙鬼无异。
千年乱战,四方争雄,三国初定,到如今江湖,朝堂,外域三方矛盾,哪里没有他的手笔?
他欲借鉴此地成道,却不想有人也在这里布局,还牵扯出一个很有意思的小家伙,他当真不知道惊喜还是惊讶呢?
这不,他人布了个小局试探,他便稍微推波助澜一下,就挺有意思了。
然后,他忽然猛地抬头。
远处风舞草飞,剑意如虹,远远看着不明显,可他却看得见。
因为,这不该是这些人能为的。
老人怔了下,呵呵一笑,却不是很在意,砸吧了下嘴,呢喃道:“这鱼肉真香。”
站起身来,往芦苇荡里去了。
……
三个少年人离开,芦苇荡里便彻底平静下来。
风声霍霍,碧波如潮,似乎遥遥可闻远处水浪汹涌澎湃。
萧风不在意微笑,闭上眸子,负手而立,神态很放松。
芦苇荡里,有风声水声芦苇摇曳声以及……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然后,有人动了。
一剑如飞虹,带起绿浪如潮,往萧风方向袭来。
一人动,其余人都动。
银光微闪,刀势如狂风,剑华动天地,流影飞掠而来,携桃花数瓣。
疾风骤雨般的攻势,避无可避。
萧风只平静站着。
然后,一抹雪色划过虚空。
一道弧线,所有攻势便一一成了无用功。
萧风的剑,永远是最理智的。
破绽便是对手最大的失败。
因为他清楚他的弱势是什么。
修为,还有不堪重击的病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