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那天清早起来,倒是一派秋高气爽,天空湛蓝澄净。
待宁砚泠去请安的时候,李太后正和张太妃一道在簪花呢。陈嬷嬷取来了一个碧绿嵌金丝荷叶边大玉盘,里边儿盛满了各色折枝菊花。
陈嬷嬷叫太后身边的大典侍盛茵将那玉盘用双手托着,毕恭毕敬地捧到李太后跟前。太后笑道:“得了一点子东西就巴巴地送到哀家跟前,好小家子气!还不先拿给太妃选去。”
盛茵便笑着转向张太妃,太妃就她手里拿眼满盘子瞧了一瞧,笑着道:“哟!这满满当当一盘子呢!我眼睛都瞧花了,还是娘娘先选罢,我待会儿跟着娘娘选,一准儿没错!”
李太后也不谦让,伸手在盘子上游了一圈子,挑了一朵赤金的。陈嬷嬷忙接过去替她簪在鬓上,李太后因笑道:“不是哀家自夸,哀家年轻的时候也好打扮,但是这花儿要戴得巧才不落俗套,又香又雅的。这头里学问可大呢!”
张太妃一挥帕子,笑道:“可不是呢!娘娘年轻的时候,那色若春晓的。现在这一起孩子哪一个比得上?我也输娘娘好大一截!”
李太后听得高兴,便也替张太妃选了一朵,太妃自然满口称是。绯霞也忙接了过去替她簪好,又有两个小丫鬟抬了铜镜来,张太妃自己又看了一回。
李太后正笑着,转眼看到了宁砚泠,便招手叫她过来,道:“年轻姑娘打扮这么素净,咱们老婆子倒妖妖姣姣的,不像个话!来,让哀家打扮打扮你。”
宁砚泠没想到自己会引起李太后的注意,登时红了脸,只轻声道:“娘娘年华正盛,哪里能称得上老婆子?”
李太后对张太妃使了个眼色,笑着说:“哀家就喜欢这孩子,老实!心好!”说罢,一手拉她过来。
宁砚泠头一次被太后拉着手,整颗心都几乎要飞到天上去了,只觉得太后的绵软滑腻,柔似无骨。
她红着脸,不敢瞧太后,只瞧着这玉盘里的菊花,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都有。
方才李太后选中的那朵,便是名为“瑶台玉凤”的,靠近花蕊的花瓣纤细微卷,越靠外的花瓣越狭长舒展。一枝花上更有红、赤金、黄三种颜色,宛如凤凰聚首展尾,也实配太后。
宁砚泠原先在姑苏读书的书院,花圃里也种着各色时令花卉,她从小儿起也看得不少菊花。却从未像今天这般,一下子见了这么多名贵的品种,许多都是以前只在书上、画上见过的。
那富贵大气的墨牡丹、清雅的紫龙卧雪、娇俏的朱砂红霜、粉黄两色的玄墨……真是数不胜数的奇珍异种,难怪方才张太妃要说“瞧花眼”了。
这边儿宁砚泠看还看不过来呢,那边儿李太后已经选中了一朵“点绛唇”,叫盛茵也替宁砚泠簪在鬓上。
李太后兀自看了一回,笑道:“娇而不妖,一下子就把这年轻好颜色给衬托出来了!”
陈嬷嬷和张太后都说:“那是娘娘选得好罢!”宁砚泠也连声道谢。
这会儿凌宜公主也出来了,李太后还要替她簪花,被她笑着躲开了。一时房里是欢声笑语,清香四溢。宁砚泠恍惚间觉得好似又回到了家中一般,这样的热闹,又这样的温馨。
直到刘婕妤、冯昭仪她们进来请安,宁砚泠这才回过神来。
太后原也笑着,见着她们进来,便收敛起笑容。宁砚泠只替她们难过,日日都来请安,却从来得不到太后一丝一毫的好脸色。像今日重阳,这会儿簪花也是没有她们的份儿的。
李太后放着面前满盘子的折枝菊花,看着她们就是连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只不咸不淡地应两句,一回头就打发她们走了,怕是待会儿登高也不会带上她们。
可是她们还是得日日来请安,晨昏定省。宁砚泠正想着,外头通报着,楚皇来给李太后请安。
这亲娘和亲儿子也是一对儿魔障,宁砚泠感叹,这后宫里、朝堂上,一大半的事情都是由于帝后母子不睦闹出来的,所幸至今都是小事。倘若酿成了大祸,这母子俩就等着一起名留青史罢!当然,留的必是恶名罢。
楚皇给李太后请了安,一抬头看见了一旁立着的宁砚泠,竟微微一笑道:“太后娘娘好兴致,今儿这菊花开得正好。”
太后没防备,突然受了楚皇这一番话,竟喜笑颜开。她抬手摸了摸鬓上簪的“瑶台玉凤”,笑道:“皇儿说得不错,今年这菊花尤甚往年,想来也是好意头!”
只张太妃在一旁,一眼瞥见楚皇的目光正落在宁砚泠的肩头,也不说破,只一笑置之。而宁砚泠光顾听他们母子笑谈,竟没注意到楚皇看向何处。所以这一幕好戏也只得明珠暗投,不知者恒不知矣。
帝后母子难得如今日般一问一答,笑谈了好几回。太后心中大悦,不禁对楚皇道:“今日大节,并不用上朝。皇儿不如留在这儿陪哀家一道用了早膳,再同去登高,也省得来来回回再走一遭罢。”
楚皇听了略一沉吟,太后只当他又要拒绝,脸色不由得也是一沉。没想到,楚皇开口道:“难得太后娘娘有此雅兴,恭敬不如从命,朕就叨扰了。”
张太妃听了只笑道:“陛下还说孩子气的话,在自个儿亲娘这里用膳,怎么能叫叨扰?”
不一会儿,李公公叫小太监抬进来一张大桌。为着楚皇在这里用早膳,宁砚泠也得留在此地,一同上去服侍。
不过太后房里的早膳,看着也是开眼界。原本以为这重阳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