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砚泠见了楚皇,还是旧时模样,热泪登时盈出眼眶。她怕被楚皇发现,忙抬手擦去。楚皇却恰好抬头,见着了便略皱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回陛下,微臣刚才被风迷了眼。”宁砚泠回道。
“你自从上次回去,就病了些日子。朕让小春子去瞧过你几次,你也没什么话带来。”宁砚泠没想到,楚皇竟说了这么一长串话。但是,她的注意力都落在话尾的“带话”上。
楚皇想自己带什么话呢?宁砚泠暗自思忖,只能想到颜滢头上。上回他让自己打听颜滢喜欢些什么,其实自己一回去就病了,根本没有工夫再去秀女所罢。宁砚泠想着,心里又有些酸楚,这么些日子了,楚皇还是只念着……
她只觉得心里一窒,心里颤抖得几乎无法去想颜滢的名字。
“你愣着做什么?”楚皇见她半天也不说话,皱着眉头问道,“今天太后召见了景夫人罢?”
“是,娘娘让微臣来和陛下说一声,晚上去萱室殿用晚膳。”宁砚泠一口气说完了,便打算告退。
没成想,楚皇又问了一句:“她们谈得怎么样了?”也不等宁砚泠回答,又像是自嘲般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看来是谈成了,晚上便要向朕宣布了罢。”
“陛下……”楚皇什么都知道,宁砚泠倒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可是帝王的婚姻大事,向来由不得自己。即使楚皇再喜欢颜滢,他自己也做不得主。这么想着,宁砚泠心里竟对他生出了几分同情。
“你这是怎么了?”楚皇看着她道,“朕记得你以前总是很多话说,又机敏,反应又快。怎么生了场病,以前那些机灵劲儿都没有了?”
宁砚泠只低着头道:“以前是微臣不知事,还望陛下恕罪……”
“哼——”楚皇听了却只冷笑,道,“你何罪之有?”他站起来,只几步就跨到宁砚泠跟前,宁砚泠的眼瞳几乎盛不下那高大的身影。
楚皇捏起宁砚泠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道:“朕不喜欢你这别扭的样子,你以前的胆子都去哪儿了?朕可记得,你以前是敢在朕面前自称‘我’的。”
对着那张冰冷的脸,陌生又熟悉的眉眼,宁砚泠眼眶一热,几乎要流下眼泪来,她磕磕巴巴地说:“其实,不管……微臣是什么……样子,陛下,都不会喜欢的……”
她样子绝望,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来,滑过面颊,汇聚在下巴上,洇湿了楚皇的指尖。他的眼中忽然一动,于是他放开了手,似乎不想再与她计较一般,道:“算了,你回去罢。告诉太后,朕知道了。”
他摆摆手,叫她走。宁砚泠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倒唬了守在门口的小春子一跳,直道:“宁赞善这又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瞧着宁砚泠的神色,他也不敢多问什么。宁砚泠擦干眼泪,道:“李公公不必送了,我自己回去罢。”说罢,径自走了。
小春子摇摇头,转身进书房伺候去了。
回了萱室殿,宁砚泠强撑着去回了太后,便回房枯坐到黄昏。
天色渐渐暗下来,外面响起轻轻的叩门声,有声音问道:“姐姐在吗?”宁砚泠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的竟是太后那儿的尚侍霜萏。只见她巧笑盈盈,对宁砚泠道:“太后娘娘叫姐姐去呢,快随我来罢。”
宁砚泠也不觉奇怪,只道是凌宜公主公主也在,便叫自己上去。可是待去了太后那里,却发现今天这晚膳公主是回避的,席间只有李太后并张太妃。这就奇怪了,公主都不在,叫自己来所为何事?她这段时日一直斡旋于太后和楚皇之间,难免心下有些忐忑。
只见房内灯火辉煌,各色布置焕然一新,太后的脸上更是笑意不断。不像是要收拾自己的样子,宁砚泠的心渐次放了下了。
不多会儿,楚皇便来了。太后便命人摆上饭菜,甚至亲手替楚皇挟了几筷子菜。楚皇倒是不为所动,也没见他吃几口。
张太妃许是受了太后所托,先开口道:“嗳!陛下大喜了!”
楚皇听了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头,抬头看太后也是满面笑容,便勾起嘴角,笑道:“太妃所说的喜从何来?”
张太妃听了一愣,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并不回答楚皇,却朝着李太后笑道:“娘娘瞧臣妾,高兴得话都不会说了,上来就说得这么直白。”
这话说得巧妙,轻松化解了楚皇言辞里的尖刻,反倒变成了羞涩。李太后并没有她这种机锋,楚皇接二连三地不大领情,她也瞧出来了,心下有些不悦,便道:“皇儿,太妃也是真心实意地为你高兴。哀家谋划了这些日子,也都是为了你……”
楚皇面上连神情都没变:“儿臣也没有辜负太后娘娘的一番美意。”
“可是你今天这样子,是高兴么?”太后有些愠怒,“是,先前哀家是问过你,你说你属意粱阁老的千金,可是那女孩儿性子太刁蛮,这当母亲的都是为了儿子——”
张太妃在一旁连连附和,加重了这层“母亲为儿子”的意味。
“后来你说了你可还记得?”李太后拔高了声音问道。
楚皇语调平静,答道:“自然记得。儿臣素以仁孝治天下,一切便听凭太后娘娘做主。”
“皇儿这话可当真?”太后追问道。
“千真万确。”
“那便好。”李太后忽然脸变笑容,指着宁砚泠道,“这孩子哀家便给了你,你将她和名册上其他人一块儿,册了九嫔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