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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砚泠翻了翻案头放的几部书,不过是春秋并三传罢了,自己在家早已读过,方才听陈嬷嬷讲,赞善也无甚事,只读书的日子陪公主读书罢,若少师提问,也可代公主回答,当然也要辅助公主完成少师布置的功课,若公主喜欢,下午也可陪公主或休息,或游乐,至掌灯时分,便可告退。过几年,待公主出阁,可自行婚配,或是由太后指婚。这样的了局,在同期秀女中的命运也算得上好的。宁砚泠刚想着虽然进了萱室殿,反而是一事不知了,也不知其他秀女如何如何,而刘一保那头,更是没有消息,不禁内心暗叹。
宁砚泠只顾自己想事情,没有注意顾子白已经进来了,顾子白年少盛名,科举上榜后就进了詹事府,任少詹事。詹事府本管东宫教育事,但如今楚皇尚未大婚,更无子嗣,因此在太后的提议下,詹事府便先管凌宜公主的课业。
顾子白先向众人问好,众人也都回礼。很快,他就发现了宁砚泠这副生面孔,但看她还愣愣的似乎在想心事,便心中不悦。本来公主与公侯小姐读书不过就应个景,自己教得颇费心力,学生却学得三心二意。现在眼见着又来了这么一个看起来已经十五岁上下的小姐,便猜到是公主赞善,顾子白想着宁砚泠必是官家小姐,来陪公主读书好自提身份,也可嫁得更好。心中便很是不悦,于是有心要难上她一难,便道:“今日我们继续读左传。“便翻到《郑伯克段于鄢》一篇,一行读,一行讲。过了不一会儿,他问道:“臣可讲清楚了?”公主只微微点点头,公侯小姐们也轻若蚊咛道:“清楚了。”只宁砚泠不明就里,道:“先生讲得很清楚罢。”声音又响,闹得右边几位小姐早捂嘴偷乐了。顾子白叹了口气,道:“那你来说说这其中是非罢。”宁砚泠道:“下官不敢在先生前妄自评断,不过是一点浅薄的见识罢了。”说完合上书,又继续道:“郑伯与共叔段之争,实则起源于武姜。”顾子白笑道:“女人只注意到女人罢。”宁砚泠道:“先生这么说,未免太失身份。郑伯与共叔段兄弟不睦,其实根源在武姜那儿呢。父母偏心,有心偏袒,才造成兄弟不睦。若从小便教育好了,兄友弟恭,便没有后来那么多的事情了。”顾子白听她反驳,起先生气,而后却哈哈一笑道:“有趣,你想得多罢。”宁砚泠毫不客气道:“是先生想少了罢。”顾子白点头,道:“你已读完《左传》?”宁砚泠道:“实不相瞒,春秋并三传,下官都已读过。”顾子白道:“那也无妨,每读一遍,都会有些新的认识。”宁砚泠表示同意,公主笑道:“没想到宁赞善如此善说,本宫倒要跟你学学了。”宁砚泠表示不敢,还要请公主多指教。
于是,顾子白把这篇讲完,便放课了。
绿袖又道,她六岁进内侍省,八岁入宫,在萱室殿做少使,本是最末一级的宫人,现在跟着宁砚泠,便是长使了,因此言语中不乏有感激之意。宁砚泠听了,好奇道:“那末若过几年,我出了宫,你可怎么样呢?”绿袖笑道:“姐姐未必出得了宫呢。”她声音不大,宁砚泠听了却是一惊。不知怎么的,“出不了宫”这句话暗合了她心里一直记得的顾菡明的诅咒,“我咒你们这些害人精,生生世世,碧落黄泉,受尽折磨,不得善终!”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对于留在宫里这事是排斥的,她潜意识里觉得如果留在宫里,也许就应了顾菡明的诅咒,虽然后来刘一保告诉她顾菡明并没有死,可是当时顾菡明那怨毒的眼神和那句恶毒的诅咒已经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了。宁砚泠本能地排斥留在宫里,嘴上便不自觉道:“为什么出不了宫?”她的语气已经有些慌乱了,可是绿袖却没有察觉,依然笑道:“公主赞善最后都是由太后娘娘指婚的罢。”说到这里她抿嘴笑,“不是指给今上,那还能指给谁呢?”她又道:“对了,还有广林王殿下罢。”宁砚泠道:“广林王殿下的事情我不晓得,但是指给今上这个说不通,太后娘娘若属意于我,应当直接留下我封嫔册妃罢,或者就是昭仪婕妤,为什么作赞善呢?不是绕弯子罢。“绿袖笑嘻嘻道:”姐姐千万别这么说,叫别人听见倒像姐姐有多着急似的。“宁砚泠道:“我知道了,前几年大概如此罢,但现在今上大婚在即,断不会用这种迂回的法子了。你个小丫头必是听那些大丫头说的,就听风就是雨了。”绿袖想了想,道:“哪能人人都像姐姐这般聪慧,看事情通透呢?”说罢,托腮作无奈状,宁砚泠笑着戳了一下她的脸颊,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只不过是多想罢了。”绿袖道:“没有姐姐这般七窍玲珑心,想再多也没用的。”宁砚泠听了,打趣道:“小丫头拐着弯骂我,我要真的有这么多心眼儿,还不得多吃点藕来补补了罢。”绿袖笑道:“姐姐要藕也不是什么难事罢,横竖采买里的小张儿和我最要好,跟他说一声便罢,一定替你买来,到时候有多少心眼儿补不上的!”
宁砚泠趴在妆台上,在光洁如镜的黄花梨台面上哈了口气,指尖点着台面,胡乱地写了些什么,凝结的水汽很快又散开,台面上什么都没有,就像她进宫的这些日子,一场又一场的惊心动魄,一次又一次的转机,一个又一个的人,到如今都如同这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真实虚幻。
她撑起下巴,想了想。先是在秀女所,与文思予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