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十五年仲秋,五王夺嫡的混乱终于过去,天珩天下大定,新皇登基,改年号开平,时称宣帝。
庆元宫,贴身丫鬟雨玳看着镜中的人儿,抿嘴笑道:“王妃……不,娘娘,皇上的登基大典已经完成,封后的诏书很快就要送来了。嗯,皇上与娘娘伉俪情深,定是皇上亲自把诏书拿来给娘娘呢!”
沈氏瞋目:“多嘴!”但目光流转之间,却是神采飞扬,幸福之态溢于眉间。
如今天下已定,该是帝后同心,共建盛世的时候了。不过,沈氏想到被麟王掳走数月的父亲,眼底深处还是有一丝隐忧。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一个宫女神色匆忙,急步入内,低声急报:“王妃,经过探查,已经确定,老爷就被困在京城东郊的一个庄子里。”
难怪遍寻不到,原来是灯下黑。沈氏眉目一凝,猛地站了起来。
片刻后,一行数骑,飞驰出城。
沈氏有一支五百人的亲兵,为了寻找失踪的父亲,她将他们派到了各地,身边仅剩几人,而原本由沈氏一手建立起来的定绥军,还在燕云两州与麟王残部对峙。
东郊庄子,沈氏杀到沈父身边,心顿时沉到谷底,她的父亲已经被挖掉双眼,割掉舌头,双手被斩,脚筋挑断,身上伤痕处处,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沈氏眼泪夺眶而出,充满恨意,麟王,此仇不共戴天!
她死死地咬住唇,手忙脚乱地取出金针,想给沈父止血疗伤,然而,嗖地一声响,一支箭从门外飞来,钉入沈父胸口,沈氏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沈父身子抽搐几下,断了气。
数条人影从门窗外冲进,正面那人身穿甲胄,一张弓横握手中。
沈氏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林江,怎么会是你?”
林江面无表情:“奉帝命,诛沈氏!”
雨玳怒道:“你胡说!王爷登基,王妃便是皇后!大胆林江,你是要以下犯上吗?”
林江冷笑一声,语气讥讽:“皇后?太傅之女韩静芸育有陛下长子,年已两岁,立后诏书已达韩府。你还想做皇后?清秋大梦该醒了!”
沈氏心中一颤,连声音都哆嗦了:“所以,我爹并不是被麟王所害,而是……”
林江轻篾:“陛下若不这么做,怎么能让你死心塌地用定绥军去攻打麟王精锐?若非你们两败俱伤,陛下怎能渔翁得利?”
沈氏银牙紧咬,一字字道:“所以,今天本就是个局?”
“不然呢?”
沈氏脑中轰轰,只回响着几句话:年已两岁……嫁祸……局……
说好的她爹就是他爹,可他却设计囚了她爹,还嫁祸麟王;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他早就和别的女人有了首尾,连孩子都两岁了;说好的得天下,帝后共享富贵,可他刚刚登基,就设计要她的命……
两世为人,她看透一切,独独不曾看透人心!
她行商无往不利,打仗攻无不克,然而,却败给了一段感情!
林江踏步上前,一刀劈向雨玳。沈氏要救,却发现自己全身绵软,使不出半分力气,雨玳的血溅在她的脸上,碧血灼热,她的心却如冰般寒。
看着沈氏面色剧变,林江哈哈大笑,道:“陛下说你看见那废物的尸体,定然心神大乱,要我趁此时下毒方能得手。兄弟们,这个女人现在是你们的了,记得给她留口气!”
那几人顿时眼冒幽光,如狼眼盯向沈氏曼妙的身子。
眼见得几只肮脏的手就要撕开她的衣襟,突然轰地一声,窗户被撞开,一道剑光如飞闪过,斩杀了两人。来人一身青衣破破烂烂,唯一双锐利眼眸如刀,执剑站在沈氏身侧,剑尖的血一滴滴滴下。哪怕他风尘仆仆,形容狼狈,身上血迹斑斑,但那战场修罗般的凌厉气势,却有如天生的王者,让人不敢直视。
林江毫不意外,笑道:“陛下说只有用沈氏才能钓出麟王,果真如此。看刀!”
沈氏气急毒发,却无法动弹,哇地吐出一口血来,只见眼前刀光剑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光影消失,一人飞身过来,扶起她,将她放在怀里,焦急地唤她:“言儿,对不起,我来了……”
沈氏努力睁开眼睛,面前的男子眉眼俊朗,神色坚毅,身上的衣衫更残破了,独一双眼湛湛如海,紧紧盯着她,眼中的关切和悲伤那么浓郁,让她不敢直视。
她用尽全身之力:“你快走……”
门口,一个声音阴郁冰寒:“走?你身上早被下了九星幻魄,他只要沾到你半分,就会中毒,神仙无救!”
来人身穿黑锦镶金丝苍龙皇袍,神色冰冷,缓步走进来,居高临下地扫视地上的两人,沈氏直直地盯着那个人,他与麟王争的是江山,手段频出,她能理解,可是她呢?她嘶声道:“你当年举事,我倾尽资财,你曾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不负!”
宣帝勾唇冷笑:“朕说过!”
“我三次于乱军中救你性命,你曾说,你宁负天下人,不负我!”
“朕说过!”
“这些年,我待你爱之无悔,负了天下,负了……他,我哪点对不起你?”
“没有!你做得很好,没有你,朕便做不了这皇帝!”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宣帝笑得肆无忌惮:“怪只怪你的定绥军太强大,而你又那般杀伐决断,朕留着你,让天下人都记着朕是靠一个女人才得这天下的吗?”
沈氏喷出一口血来,抬指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