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银色的光,是一块碎银。
那身影踹飞了龙川后,急忙上前扶住沈珞言。
沈珞言擦了擦唇边的血,来人近在咫尺,她也看清了他的脸,她有些意外,道:“是你!云……”
这个人,脸容清俊,眉目精致,如画师精工细描,她首先便撞进那双湛湛生光的眼中,看着这双熟悉的眼睛,沈珞言心中不自觉地一松,继而又生出几分疑惑,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叫云熙的少年,自当日不告而别,便一直没有出现,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面前,真够神出鬼没的。
沈珞言没有叫出他的名字,因为她眼角余光看见撞在墙上差点成了贴画的龙川,明明肋骨断了好几根,竟然还能挣扎着起来逃命。
这龙川也很善于审时度势,刚才沈珞言孤立无援的时候,他乐得猫戏老鼠一般,想要看着沈珞言崩溃而绝望,下手也狠毒异常,没有半丝容情。
但是云熙一来,那一脚的份量,让他觉得自己便算没受伤时也有所不及,形势于他不利,更顾不得受了重伤,立刻就想逃离这里。
沈珞言皱眉,龙川看到了她的脸,若他逃走了,于她来说,便是纵虎归山,但是,哪怕龙川受着伤,跑得却得快,而她受了那一掌,伤得不轻,断然没办法留住他。
云熙顺着沈珞言的目光,也看见想要逃走的龙川,刚才他全副心思都在沈珞言的身上,那样的跳梁小丑,他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但这不表示,伤害了小言儿的人,他会放过。
他那双湛湛如湖的眼中闪过一抹凌锐,刚才,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小言儿就要死在那人的剑下,只是他担心小言儿,还顾不上理会那人,竟然还想要逃出他的手心,真是做梦!
他不是残忍的人,很多时候甚至有些心软,但那也看是对什么人什么事。
他对青州十万饥民心软,但他对那趁火打劫想要浑水摸鱼的贼匪们,却下手不留情。
他对小言儿心软,可那伤害了小言儿的人,哪怕痛快死了,那都是他仁慈。
他轻声道:“忍一忍!”松开沈珞言,站起身来,此时龙川已经快跑到转角处。只要转过弯,就能隐进黑暗的犄角旮旯,云熙脚下一动,勾起地上的长剑,蒙昧月色下,剑光如白练,又如一道闪电,如飞奔向龙川后背。
龙川此刻全身是血,肋骨似乎刺进内腑里,每一步都疼痛非常,但是为了活命,他咬牙忍着,只要转过那个弯,他的命就保住了。
他很后悔,若不是见了那女子容貌,让他生了想要占有的心思,他早就一剑把人杀了,把银票抢了,哪里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局面?都是贪心好色惹的祸。他想要银子,也想要美色,结果财色两空。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看清了那女子的脸,这样的容貌,就算天珩京城,也不会有很多,他定然能找到,到时候,哪怕他得不到,撺掇着太子去把人抢了,不但出了恶气,还能立一功。
至于那个伤他的人,若不是他腿受了伤,又一时不防,哪里能被偷袭?
等他伤好了,他要把这人拆骨剥皮,决不轻饶。
转角处就在眼前,五步,四步,三步,两步……
龙川笑了,他很快就能逃出生天了。
突然,一种让他毛骨悚然的冰寒冷意,把他整个人笼罩起来,他感觉不到温度,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好像掉进了一个黑黑的窟窿之中,那个窟窿里,全是冰水,把他整个人都浇透了。
他迈起的那一步还没有踏下,这种感觉也只有短短的一瞬,然后,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他松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高度紧张,此刻竟感觉腿有些凉。
但是为什么他面前的一切,会高了起来?
眼前,街道高了起来,那些房屋高了起来,远处那张放在外面没有收起来的桌子,竟然也变得好像高了些……
还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一股钻刺骨的疼痛,就把他整个人笼罩住了。
疼痛从腿上传来,从刚刚感觉凉的地方传来,接着,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腿上飞泄而下,整个地面都因此而黏糊起来,有浓浓的血腥气冲进鼻中,那是……他的血?
龙川凄厉惨叫一声,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去,这时,他的双膝,重重地戳在地上。
不错,就是双膝。
双膝以下,已经不见了。
两条断腿还在夜风中抽搐,滚落在一边,一把沾血的断剑,旋转着向前,插在墙上,只剩剑柄在外。
他的剑,吹毛断发,但是被一块碎银子打断了,当时他就感觉到浓浓的危机,才要不顾重伤落荒而逃。
而这吹毛断发的剑,在飞旋而来时,绞断了他的双膝。
剑太锋利,以至于他的腿都断了,竟然最先只感觉到凉意,而不是疼痛。
他感觉到那些东西变高了,其实不是,而是他变矮了。
绝望从龙川的眼中漫出来。
这份绝望中带着无边的恐惧,他的身手,纵使不是超一流,但勉强也能跻身一流之列。
可是,在那个人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剑被打断,人被踹飞,还可以说是巧合,但是那一把飞旋着的剑,恰恰好顺着他膝盖骨的缝隙过去,那样的精准,又怎么可能是巧合?
这个人,比他想像中还要可怕!
龙川在惨叫声中萎顿,那个人已经走了过来。
他不是为了猫戏老鼠,也不是为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