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珞言轻轻吁了口气,刚要找个舒服点的树丫坐好,突然全身汗毛直竖,背脊挺直,整个人都陷入戒备状态。
就在此时,脖颈处,有凉风吹过。
那风凉丝丝,冷嗖嗖,在这夜色笼罩之下,这在浓密树冠之中,在这上不接天下不着地的树上,真让人毛骨悚然。
沈珞言眼神凌厉,并没有回头,但是整个人都好像一张拉开弦的弓,蓄势待发。
她不信这世间有鬼,那么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在搞鬼。
背后一个声音轻轻笑道:“小言儿别紧张,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沈珞言猛地回头,蒙昧的上弦月照射下,离她三尺远处,轻松惬意地坐着一个身影,一双湛湛的朗目,带着轻松戏谑的笑意,神色又好玩,却又带几分无辜。
沈珞言心情一松,在这里见到云熙,她竟没有多少意外的感觉,大概习惯了云熙的不打招呼随时而来,随时而走。她白他一眼:“吓人好玩么?”
还往她脖颈处吹凉风,当他是鬼呢?
还好她胆大,不然非得吓得掉到树下去不可。恶作剧也不挑地方。
不对,这儿明明是武定侯府。
沈珞言猛地侧头,道:“你怎么在这儿?”
云熙想也不想地道:“我想帮你!”
沈珞言眼眸微深,脸上却一派云淡风轻:“帮我什么?爬树?看风景?”
“小言儿爬树是来看风景的吗?”云熙笑吟吟地道:“那我便是来陪小言儿看风景的!今夜的月色真美,小言儿,来来来,坐这里,这儿好赏月!”说着,他还拍拍自己身边的树枝。
沈珞言没到他身边去坐,她自己找了根稳当的树枝坐了,也不去理会他话意里的真假。反正她要做的事,他也不会知道。
不过她显然高估了云熙的定力,她不去,不表示云熙不会来,云熙脚下一点,树枝轻弹,顿时就把他身子轻轻推动,推到沈珞言这边的树枝上。
好在这树有些年头了,树枝并没有那么脆弱,而且云熙控制着力道,既靠沈珞言很近,却又不会增加树枝的承重力。
沈珞言眉头微拧,但看云熙还是有分寸的,离得虽近,还有一些空隙,她也就没学那些闺中小姐们大惊小怪地拉开距离了。
再说,上蹿下跳,爬树登高的,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做的事。
她顺手摘了片叶子在手头拈着,道:“白天的事,谢谢你了!”
云熙笑道:“你说揍人啊?以后有这样的事,再叫我啊,闲得无事,手痒!”
沈珞言:“……”
云熙又道:“我已经把冯三交给麟王了,麟王会着人给他治伤,另外,告状的事,你不用理会,有他出头,你等结果就是!”
沈珞言正俯瞰着整个竹兰轩,听他说得轻描淡写,冷不丁地道:“你和麟王很熟?”
云熙扬扬眉,笑得很阳光,道:“算是吧!”
“那我就放心了!”沈珞言淡淡地道:“我跟他不熟,不想欠他人情!”
云熙:“……”
小言儿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呀,不过没关系,他也不要小言儿欠他的人情。这么一想,他立刻又眉飞色舞地道:“冯三把那帮纨绔一起告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庄上的人,也不敢有人再践踏破坏你的地了!”
沈珞言吃惊:“一起告了?”
云熙道:“那是当然!事情不闹大一点,怎么能杀鸡吓猴?”
沈珞言撇嘴:“你面子真大!这么闹,麟王也听你的?”
“那当然!”云熙甚是得意,眉目飞扬,道:“所以你放心,这事儿,包管办得漂漂亮亮的!”那地契什么的,他还扔在孔尉均那儿呢,他也不担心孔尉均会来个官官相护什么的。
若孔尉均有这么大的胆子,那才更好玩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地,云熙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盒,道:“没用晚膳吧,来,垫垫!”
沈珞言见上面竟印着绝味斋字样,嘴角抽了抽,绝味斋,那不是糕点铺吗?
将系带解开,盒盖拿下,沈珞言怔了……还真是糕点。
云熙的神色很殷勤:“尝尝,我吃过,味道还不错!若是不喜欢,我再派人去换个口味买!”
沈珞言侧头,目光正撞见他湛湛的双目之中,那双目光如湖水般清澈深邃,让人几乎要不自觉沉溺其中。
她似已被他目光捕捉,沉浸而不自拔,就那么怔怔地看着。
这目光温柔如水,朦胧如月,似有无数情丝在里游动。
云熙很高兴,小言儿这是感动了吗?他之前做那一切,却还不如一盒糕点这般容易让小言儿感动么?小言儿目光亮晶晶的,眼神干净中带着几分迷蒙,夜色中,分外璀璨。
他心情如水,荡漾了一下,又荡漾了一下,正想是不是趁热打铁,借此机会,月光如此温柔,小言儿也如此温柔的时候,将她揽在怀中?
想到就做,云熙有些紧张地伸出手,绕到沈珞言的身后,正要揽下,这时,沈珞言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云熙,我真羡慕你!”
云熙呆了一呆,手中的动作下意识就慢了下来,不解道:“羡慕我什么?”
沈珞言认真地道:“你这么闲,不用为生活奔波,不用去改变现状,没有要承担的责任,也没有要承受的不公,日子过得自在潇洒,恣意快活。难道不应该羡慕吗?”
云熙:“……”
他这么闲?这么闲?闲?
他哪有闲?他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