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恭脑海一片空白,世界万物,皆是虚无。他爬上白云山,山鸟悲鸣,黄肥绿淡,黄龙井呜咽着前行,一片哀景,耿恭悲不自抑,失魂落魄般,缓缓而走。过了许久,到了山腰,再往左折入一小路,行了数百米,豁然开朗,一片旷野,横卧着耿家列祖之墓,坟前衰草凄凄,寒烟朦朦。
耿恭心道:“先祖呕心沥血,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劳,然一晃百年,皆如一梦,功名利?,随身入土,不复存在!”
耿恭茫然站立在群墓中,想着马防的话,生与死,昨与今,皆为虚妄,更觉人生索然无趣。他来到马娟坟前,新鲜的黄泥已有风雨的味道,碑上刻的字似乎也蕴含了沧桑,耿恭跪了下来,低下头,泪如雨下,一颗颗掉落在泥土中,他喃喃道:“娟妹,娟妹,你的心愿,我一定帮你办到,你、你、你安息吧……”
正悲痛之际,脑后忽传来一股劲风,耿恭大惊,急忙回头,却已来不及,“砰”地一声,一块石头砸在耿恭头上,他眼冒金星,头一晕,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天黑了,太阳收走全部光芒,几只孤鸟飞过,引颈哀鸣,盘旋再三,眨眼便消失在灰茫茫的天际,风呼呼吹过,坟前的枯草簌簌作响。窦笃高兴大叫:“哥哥,哥哥,我们得手了,我们得手了!”窦宪从林间闪出,缓缓走到耿恭身边,见耿恭满脸是血,他狠狠踢了几脚,耿恭一动不动,窦宪狞笑道:“耿恭啊耿恭,你也有今日啊,你不是武艺高强吗?来啊,来啊,爬起来啊,和我老子斗上三百回合啊!哈哈哈……”窦宪放声大笑,笑声在山间回荡,震起宿鸟,扑翅飞上苍穹。
突然,群墓之间,若有若无,似乎传来窃窃私语。窦宪脸色一变,笑声戛然而止,狠狠瞪着薄暮中的坟冢,抽出刀,厉声喝道:“谁?他妈的滚出来!”山间寂寂,无人回应,连那窃窃私语声都消失不见了。
窦笃颤声道:“哥哥,我也听到有人在说话,却怎么这也听不清。这荒山野岭,哪里会有人呢?这么多墓,难道、难道是鬼吗?”窦笃脖颈透过一丝凉气,只觉一座座坟墓中,似乎伸出无数手,张牙舞爪奔来,惧怕异常。
窦宪冷笑道:“世上哪里有鬼?都是人吓人!我倒要看看,谁在这里作怪!弟弟,你进去瞧瞧。”
“是……”窦笃颤声应道,他心里害怕,手脚酸软,可又不敢违拗窦宪的话,只好硬着头皮,一步步捱了进去。一入墓地,顿觉阴风阵阵,雾气朦朦,四面八方,无数怪异声音响起,似鬼哭,似狼嚎,又似士兵冲锋陷阵的喊杀声,而那窃窃私语尤其凄厉。窦笃吓得汗毛都坚起来了,战战兢兢,循着那私语声,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他双脚犹如灌了铅,忽地一绊,跌了一跤,窦笃大惊,急忙起来,又摔了一跤。那高高隆起的坟墓背后,竟似隐藏着重重杀机。窦笃乱了心神,“啊哟”一声,没命往外面跑去。可进来容易,出去却难,窦笃兜兜转转,跑得满头大汗,精疲力尽,每次停下,似乎都在原地,他一时乱了分寸,大声喊着:“哥哥,救我,哥哥,救我。”然而,风声呼呼,喊声宛如投进大海的石子。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跌了多少跤,窦笃连滚带爬,披头散发,终于走出了墓群。看到窦宪提着刀,焦急地站在那里,顿时双眼泪流,道:“哥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咱们走吧,这地方邪门,邪门!”
他们二人相依为命,窦笃久久未回,窦宪焦急万分,他熟读兵书,忽然发现这个墓群竟按五行八卦排列,布成阵法,至于什么阵,他却看不出来,又不敢冒险去寻。见了窦笃狼狈奔回,不禁大喜,眼睛都红了,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不要怕,都怪为兄,没有看清这阵势,还好你安然无恙,不然为兄要后悔一辈子……”
窦笃的情绪逐惭好转,望了望地上躺着的耿恭,恶狠狠道:“哥哥,咱挖个坑,将耿恭活埋了,好不好?”
窦宪摇摇头,道:“不行,这是耿氏族墓,埋在这里,很容易被别人发现。我听说白云山西侧,有许多狼,咱将他拖过去喂狼,尸骨无存,哈哈,这可没有后患之忧!”
窦笃听了,坚起拇指,赞道:“还是哥哥聪明!”说完,便俯下身来拖耿恭,拖了一下,道:“哥哥,这耿恭好沉!”窦宪道:“咱们来抬!”他兄弟二人,一人抓手,一人抓脚,抬起耿恭,往前便走。
忽然,吹来一阵狂风!这风好怪,竟似长了眼睛一样,直扑向窦氏两兄弟,又打着旋儿,风中隐隐传来虎啸的声音,窦笃大惊,道:“哥哥,不好了,老虎来了!”
窦宪也是一震,心想:“杀个耿恭,这么难吗?一下像是鬼在号,一下老虎又来了,哼,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老虎,老子不怕!”他沉声道:“弟弟别怕,不就一只畜生吗?有什么可怕的呢?”
这时,虎啸声越来越大,而且不止一只,竟似马上要从山间跳出来一样,窦笃吓得脸色苍白,手脚发软,再也扛不住耿恭,颤声道:“哥哥,好多老虎,好多老虎啊,我们被老虎包围了……咱、咱快跑啊,晚了,我们都要被老虎吃掉……”
风中隐隐传来一丝丝腥味,窦宪也慌了神,望了望黑乎乎的夜,丢下耿恭,道:“弟弟,咱们跑吧,老虎来了,正好将耿恭吃掉,省得我们走路了!”
两人觅着原路,连滚带爬,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