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肯定是非常乐意按高务实所言去做的,但陈矩却颇有些为难,踌躇道:“大司徒曾主笔《会典》,当知旨诏可拒,而诰命不可拒……”
“此事本部堂自然知晓,然此诰未经内阁,尚不足称诰。”高务实坚决道:“本部堂不敢领旨,请陈公送还。”
“那……好吧。”陈矩叹了口气,又道:“不过,兹事体大,可否劳请大司徒以手本答复,以示郑重?”
高务实沉声道:“好,请二公稍候,本部堂立刻拟疏。”
陈矩、张诚自然只能答应。高务实也不去书房,直接吩咐下人抬来书案,备齐笔墨纸砚,当场写就一道辞疏,拒领诰命。
两位大珰得了手本,丝毫不敢耽搁,立刻辞别高务实而去。
皇帝发诰命是不能仅仅通知当事官员本人的,内阁、六部、都察院等此时也都收到了消息,当场就惊掉不知多少个下巴。
内阁的反应最大,王锡爵在值房的议事堂内激动奋言:“国朝二百年未曾设一都护,今皇上不仅一反规制而欲设之,且事前未曾有只字片语告知内阁,如此内阁,要来何用!”
申时行环顾众阁臣,许国、吴兑皆默然不语。再看王家屏,却见王家屏缓缓起身,平静地道:“荆石公(王锡爵号荆石)此言正合我意,皇上定议天下之事既无须内阁参理,内阁何须再存!此番之计,惟一去而已。”
稍稍一顿,他朝其余四位阁老拱手道:“家屏先去拟就辞疏,诸公见谅了,告辞。”
王家屏的脾气果然刚直,他甚至不是如王锡爵那种讲究面子的刚直,而是只要触及他的原则,就必然直来直去的那种刚直,以至于一旦觉得皇帝此举不尊重内阁,他便直接了当去写辞疏。
不过他这么来一下,就把王锡爵也架在火上了。虽然王锡爵本不认为事情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但他是头一个开口的,既然“附议”的那位都去写辞疏了,他有什么理由不写?
因此,他也只好拱了拱手,道:“对南公(王家屏号对南)孤直臣范,锡爵不胜钦佩,惟效之矣。诸公,告辞。”
这二位先后离去,申时行站起身来,道:“时行忝居内阁多年,未曾办得什么大事,一直惭愧无地。今皇上若有不满,其罪乃在时行一人,对南、荆石二公未必当辞,而时行固当辞矣。今后内阁诸事,便拜托颍阳、环洲及心斋公等了。”
申时行这话看似只代表他自己,但其实是站在整个内阁的立场所言,许国也只好共同进退,起身道:“此天下事,内阁事,非独元辅一人也。若辞,请准国从。”
事情到了这一步,吴兑不可能独善其身,也起身道:“内阁一体,兑岂能独外?愿附诸公骥尾。”
申时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沉点头,径直去了。
他一走,议事堂里便只剩许国、吴兑二人,吴兑本也要走,不意被许国叫住。
许次辅面色沉肃,问道:“环洲师兄,皇上今日之举,你可曾有过耳闻?”
他这一声“师兄”很有说道,吴兑和他都是高拱门下弟子,差别在于吴兑与他不同科,是嘉靖三十八年进士。那时候的高拱地位还不算太高,只是那一科的同考官而已,因此所取之士也少,门生之中成器的就更少。
而许国本人则是嘉靖四十四年进士,比吴兑晚了两科。那一科是由高拱做主考官,故所取门生也最多,几乎可以称得上大爆发。许国在这一科本来不算最为突出,但他官运极佳,反而超越各位同年,早早就进了内阁,资历因此提升。
但大明有大明的习惯,在某位恩相的门下,内部交往之时往往不光看官职高低,还看进士资历,所以许国称呼吴兑“师兄”是没问题的。
有问题的地方在哪呢?在于“官职高低”有个例外,即入了内阁之后,也可以光看内阁之中的资历。
许国比吴兑晚两科,得进士差了六年,但却只比吴兑小两岁,因此自两人都在阁后,他便未曾再以师兄称呼。今日重新把“师兄”翻出来叫,显然是表明他现在不是以内阁次辅的身份和吴兑说话,而是以实学派一员、高拱门生的身份请问师兄。
吴兑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许国在怀疑什么,但此事连高务实这个当事人都是今天才知道,他又从何而知?因此吴兑摇了摇头,很正式地回答:“此事我全不知情,甚至直到如今都觉得不可思议。”
许国看起来倒也不像很怀疑的样子,只是皱了皱眉,似乎陷入了思考。
吴兑见状,又补充了一句,道:“若依我之见,恐怕日新事前也不知此情。”
许国叹了一声,苦笑道:“不瞒师兄,小弟亦作此想,只是小弟愚钝,实在不知皇上此举之用意……莫非真要将内阁从上到下全换一遍么?”
“岂会如此?”吴兑摇了摇头,道:“须知此事之由头根本不足挂齿,那南北镇抚使挂冠也好、请辞也罢,接锦衣卫内务,与我内阁何干?至于无棣去位,日新、心斋先后闭门,亦不过皇上宣诏可解之困,何足道哉!
我料皇上此举,诰设定南都护府必然是假,而为日新张目则或为真。至于事涉内阁……或是皇上无意之犯,或是为了警告某些人等。总之,都应该不会是真冲着内阁而来。”
许国沉默片刻,苦笑道:“无论皇上意在何处,事到如